第三十二章 暴雨夜祭（上）
狂风卷着冰冷的雨箭，疯狂抽打着702研究所家属区破败的筒子楼。
雨水顺着腐朽的窗框缝隙汩汩流入楼道，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汇成细流，反射着昏暗廊灯下摇曳的光斑。
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湿气、煤烟味和陈年灰尘的气息。
陆明远、陆鸿钧、沈静仪三人挤在狭小客厅的灯光下，气氛凝重得如同窗外凝固的铅云。
桌上摊着几份泛黄的旧图纸，那是陆鸿钧早年参与非敏感项目的设计稿，此刻被临时征用为“烟雾弹”。
沈静仪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几页图纸叠好，放进一个半旧的牛皮纸文件袋里。
她的手微微颤抖，动作却异常细致。
“爸，妈，都准备好了。” 陆明远的声音低沉而紧绷，他拿起桌上那个军绿色保温杯——里面空空如也，但底座夹层里藏着“海蛇”项目核心参数的微缩胶卷。
他将保温杯郑重地递给父亲。
然后，他拿起墙角那个不起眼的旧皮箱，打开夹层，取出那几页写满高频信号稳定性突破关键推导的薄纸，塞进自己贴身的衬衣内袋。
冰冷的纸张紧贴着滚烫的皮肤，如同烙印。
陆鸿钧接过保温杯，手指着冰冷的杯身，眼神复杂地看了儿子一眼。
他将保温杯放进自己带来的一个半旧公文包里，又将沈静仪装好的牛皮纸文件袋也放了进去。
那本深蓝色的“海蛇”核心笔记，则被他用一块厚实的深色油布仔细包裹好，塞进了公文包最底层。
“记住，” 陆鸿钧的声音压得极低，如同耳语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，“包里只有这些图纸和我的几本旧笔记。保温杯是空的。其他东西，不能见光。无论发生什么，咬死了，我们是在整理B方案验证用的参考资料！明白吗？”
陆明远和沈静仪重重点头，眼神中充满了紧张和决绝。
他们知道，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资料转移，更是一场赌上一切、在风暴眼中穿行的冒险。
“走吧。” 陆鸿钧提起那个略显鼓胀的公文包，深吸一口气，推开了家门。
冰冷刺骨的穿堂风裹挟着雨水的腥气扑面而来。
楼道里一片昏暗，只有远处一盏昏黄的廊灯在风雨中飘摇。
陆明远抱着那个旧皮箱，紧跟在父亲身后。
沈静仪则拿着一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简单洗漱用品的网兜，走在最后。
三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，显得异常清晰，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心弦上。
刚走下楼梯，转入通往研究所主楼的小路，几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柱如同冰冷的探针，骤然从雨幕中交叉射来，瞬间将三人笼罩在惨白的光圈里！
“站住！什么人？！” 一个粗犷的声音厉声喝道，穿透了哗哗的雨声。
陆明远的心猛地一沉，瞳孔骤然收缩！
只见雨幕中，王国栋披着军用雨衣，脸色阴沉得如同锅底，带着两名同样穿着雨衣、表情严肃的持枪警卫，如同鬼魅般拦住了去路！
手电筒的光柱毫不客气地在三人身上和携带的物品上来回扫视。
“王主任？” 陆鸿钧停下脚步，将公文包稍稍往身后挪了挪，声音沉稳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，“这么晚了，还冒雨巡查？辛苦了。”
“陆教授？” 王国栋用手电光扫过陆鸿钧的脸，又扫向他身后的陆明远和沈静仪，最后定格在陆鸿钧手中的公文包和陆明远抱着的旧皮箱上。
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，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审视，“这么晚了，还带着东西，一家人这是要去哪儿？”
“哦，” 陆鸿钧神色自若，指了指研究所主楼的方向，“所里不是启动了B方案验证吗？时间紧，任务重。我和明远想着，趁晚上安静，去资料室再找点旧图纸和文献参考一下。有些思路，还是老办法更稳妥。” 他拍了拍公文包，“这不，带点以前的老图纸，还有我的几本笔记过去对照着看看。静仪不放心，非说要跟着去帮忙整理。” 他的语气平静，理由也合情合理。
王国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，在陆鸿钧脸上刮过，又落在他手中的公文包上。
他没有说话，只是向前一步，伸出手，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：“陆教授，职责所在。请把包打开，配合检查。”
空气瞬间凝固！
雨点砸在雨衣上的噼啪声仿佛被无限放大。
沈静仪下意识地抓紧了网兜，指节发白。
陆明远抱着皮箱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，呼吸都停滞了。
公文包底层，是那本致命的“海蛇”笔记！
陆鸿钧的眼神微微一凝，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。
他没有立刻动作，而是迎着王国栋审视的目光，语气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：“王主任，这是何意？我和明远去资料室查阅资料，整理思路，也是为了工作。携带的都是些旧图纸和技术笔记，难道这也要搜查？是不是有些风声鹤唳了？”
“是不是风声鹤唳，检查完就知道了！” 王国栋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，“陆教授，请你配合！否则，我只能按相关规定处理了！” 他身后的两名警卫也微微上前一步，手按在了腰间。
气氛瞬间剑拔弩张！
冰冷的雨水顺着三人的脸颊滑落，寒意刺骨。
陆明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大脑，思考着最坏的打算。
沈静仪的脸色更加苍白，身体微微颤抖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陆鸿钧忽然轻轻叹了口气，仿佛带着一丝无奈和失望。
他缓缓将公文包从身后拿到身前，动作看似顺从，却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。
他拉开公文包的拉链，动作不快不慢。
昏黄的手电光下，公文包里的东西被照亮：最上面是沈静仪刚刚装好的牛皮纸文件袋，透过半透明的纸袋，可以看到里面整齐叠放的旧图纸。
文件袋下面，是几本厚厚的、封面磨损的俄文技术手册和笔记本——那是陆鸿钧多年来公开的工作笔记。
再下面，是那个军绿色的保温杯。
“王主任请看。”
陆鸿钧的声音平静无波，他将公文包的口子完全敞开，任由手电光照射进去，“都是些陈年旧纸和我的工作笔记。保温杯里是空的，不信您可以打开看看。” 他的目光坦然地迎向王国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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