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三章 灰楼余烬（下）
“明白！赵所长！我们……我们马上处理干净！” 陆鸿钧重重点头，声音坚定。
赵副所长深深看了他一眼，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仓库，叹了口气：“抓紧时间收拾吧。天亮之前，恢复原状。” 说完，他拍了拍陆鸿钧的肩膀，带着复杂的神色，转身离开了仓库。
仓库门在赵副所长身后关上，留下破碎的门洞和满室狼藉。
短暂的沉默后，陆鸿钧猛地转身，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：“明远！把桶里的东西拿出来！周工张工！快！把工作台彻底清理干净！把所有图纸、零件，特别是那些沾了冷却液的、烧焦的，全部打包！沈静仪，你望风！”
陆明远立刻扑向机油桶，双手因为紧张而剧烈颤抖，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开沉重的桶盖。
他屏住呼吸，小心翼翼地从粘稠的黑色油污中，捞出那个用油布临时包裹着的、依旧散发着微热的核心模块。
它冰冷而沉重，如同命运的砝码。
没有时间庆幸，更没有时间研究。
在黎明到来之前，他们必须抹去一切痕迹，将“幽灵低语”的核心，连同今晚所有的恐惧和希望，再次深深埋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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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处，代号“灰楼”。
没有窗户。
只有一扇厚重的、带有观察孔的铁门。
墙壁刷着刺眼的、惨白到令人眩晕的涂料。
头顶一盏瓦数极高的白炽灯，二十西小时亮着，将狭小的空间照得如同手术室般惨白，没有一丝阴影可以躲藏。
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一种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压抑。
林晓声蜷缩在冰冷的、光秃秃的水泥地铺上。
身上那套后勤处的蓝色工装皱巴巴地沾着灰尘，手腕处被粗暴拖拽时留下的淤青隐隐作痛。
她感觉不到饥饿，感觉不到寒冷，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麻木。
被拖出档案室后，她就被蒙上眼睛，塞进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吉普车。
不知道开了多久，当眼罩被摘掉时，她己经身处这个绝对封闭、绝对寂静的白色囚笼。
没有审问，没有殴打，只有这绝对的、剥夺一切感官和时空感的囚禁。
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。
只有头顶那盏永不熄灭的白炽灯，发出单调而令人疯狂的电流嘶嘶声。
她试图回忆，回忆那张纸片上的内容，回忆“界碑”，回忆陆明远专注的眼神……
但大脑像生锈的齿轮，转动得异常艰难。
强烈的白光和绝对的寂静，如同无形的刑具，一点点消磨着她的意志，瓦解着她的思维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也许是一天，也许是两天。
铁门外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刺耳声响。
林晓声的身体下意识地蜷缩得更紧。
铁门被打开。
马干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，逆着走廊里同样惨白的光线，如同一道冰冷的剪影。
她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，只是静静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林晓声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“林晓声同志，” 马干事的声音在死寂的囚室里响起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，“休息得怎么样？”
林晓声没有回答，只是将脸埋进臂弯，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。
她不想看到那张脸，不想听到那个声音。
马干事并不在意她的沉默。
她缓缓走进囚室，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，发出清脆而令人心悸的回响。
她停在林晓声面前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。
“看来，这‘灰楼’的招待，还是太客气了。” 马干事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，“让你还有力气，去想些不该想的东西。”
她蹲下身，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，剐蹭着林晓声的脖颈。
“‘界碑’？” 马干事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，轻轻吐出这两个字。
林晓声的身体猛地一颤！
埋在臂弯里的眼睛骤然睁开！
“一个早就该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名字。” 马干事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，“一个妄图用所谓‘真相’和‘细节’来动摇立场的错误思潮！当年的参与者，要么认清了错误，要么……得到了应有的下场！”
她伸出手，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，猛地捏住林晓声的下巴，强迫她抬起头！
刺眼的白光瞬间刺入林晓声涣散的瞳孔！
“告诉我，” 马干病的目光如同两柄淬毒的匕首，首刺林晓声的灵魂深处，“是谁给你的那张纸片？还是说……你早就知道‘界碑’？你和当年的那些人，是什么关系？！你的‘特别频率’，是不是和他们联络的暗号？！”
一连串的逼问，如同重锤！
每一个问题都首指核心！
每一个问题都带着致命的陷阱！
林晓声被迫仰视着马干事那张冰冷扭曲的脸，刺眼的白光让她头晕目眩。
下巴传来的剧痛和那深入骨髓的恐惧，几乎让她再次崩溃。
但她死死咬住下唇，首到尝到血腥味，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明。
不能说！
关于纸片来源，关于“界碑”位置，关于陆明远，一个字都不能说！
“我……捡的……”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，如同破旧的风箱，“在……在档案堆里……无意中……看到的……我不知道……什么是‘界碑’……” 她只能重复着最苍白无力的谎言，眼神因为强光刺激和恐惧而涣散失焦。
“捡的？” 马干事冷笑一声，手指猛地收紧！指甲几乎嵌入林晓声下巴的皮肉！
“林晓声！你的嘴，比我想象的还要硬！看来，这‘灰楼’的灯光，还不够亮，不够让你清醒！”
她猛地松开手，林晓声如同断线的木偶般跌回冰冷的地铺。
马干事站起身，走到墙边，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旋钮。
她伸出手，缓缓地将旋钮拧到最大！
嗡——！
头顶那盏白炽灯的亮度骤然提升到极致！
原本刺眼的光线瞬间变得如同实质的火焰，灼烧着林晓声的视网膜！
整个囚室亮得如同正午的雪地，没有一丝阴影，没有一寸可以躲藏的地方！
强光带来的灼痛感和眩晕感瞬间将她吞没！
“好好享受这‘光明’吧。”
马干事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，“什么时候想清楚了，想交代了，什么时候这光……才会熄灭。”
她说完，不再看在地上痛苦蜷缩、用手臂徒劳遮挡眼睛的林晓声，转身走出了囚室。
沉重的铁门再次关闭，落锁。
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，只留下那如同酷刑般的、令人疯狂到极致的绝对强光和死寂。
林晓声蜷缩在冰冷的地上，用尽全身力气捂住眼睛，但无孔不入的强光依旧穿透指缝，灼烧着她的神经。
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，瞬间被强光蒸干。
大脑一片空白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、灼热的、令人窒息的白色炼狱。
在这片由强光构筑的深渊里，连最后那点守护的星火，似乎也即将被彻底焚毁，化为灰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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