科技园的早高峰总能看见两道并排的蓝影。李根的电动车后座绑着个额外的保温袋，里面装着林晓雯的早餐 —— 张记快炒店的豆浆配葱油饼，是她戒不掉的老味道。而林晓雯的车筐里，总躺着瓶冰镇矿泉水，瓶盖永远拧得半松，方便李根单手就能拧开。
“根哥，又带早餐呐？” 站点的新人小周吹着口哨打趣，“你们俩这速度，都快赶上平台的模范情侣宣传图了。”
李根的耳朵红了，却没像以前那样躲开。他看着林晓雯正弯腰给电动车充电，阳光穿过她的发隙，在充电线上投下细碎的金斑。他们现在是整个南山区有名的 “外卖情侣档”，站长总拿他们当例子：“看看人家俩，单量加起来比谁都多，还从不吵架。”
吵架是真的少。偶尔因为抢单路线拌嘴，林晓雯总会先笑出声，往他手里塞颗彩虹糖：“听你的，谁让你是哥呢。” 李根就会把最优路线让给她，自己绕远路去送偏远的订单，回来时总能在快炒店看见她留的热汤。
王磊在铁皮房里支起了小桌子，每逢休班就喊他们来吃饭。他炒的土豆丝总放太多醋，林晓雯却吃得津津有味，还不忘给李根碗里拨：“多吃点，酸的解乏。” 王磊看着他俩碰杯的样子，总会拍着大腿笑：“想当年你俩在快炒店抢香菜，谁能想到有今天？”
李根的目光落在林晓雯的手腕上。彩虹糖手链换成了细红绳，是她亲手编的，说 “塑料珠子太响，影响抢单”。红绳在她翻动手机时闪了闪，屏幕上正跳出条外卖订单提醒，备注写着 “麻烦情侣档送，想沾沾喜气”。
成为 “情侣档” 的第三个月，林晓雯在充电站突然说：“要不…… 我们合租吧？” 她的手指绞着红绳，“看了个两居室，在白石洲，离站点近，比各自付房租划算。”
李根的车把晃了晃，差点撞翻旁边的垃圾桶。他想起铁皮房里王磊的呼噜声，想起林晓雯总抱怨出租屋的热水器时好时坏，喉咙动了动：“好啊。”
找房子那天飘着细雨。中介打开房门时，林晓雯第一个冲进阳台，指着远处的摩天轮欢呼：“你看！晚上亮灯肯定好看！” 她的雀跃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，在李根心里漾开层层涟漪。他数着墙上的插座，盘算着该把电动车充电器插在哪，却没注意林晓雯正对着手机屏幕笑 —— 那是张香奈儿包包的图片。
搬家那天，王磊带着站点的兄弟来帮忙。李根的旧棉被和林晓雯的行李箱堆在客厅，像两座并肩的小山。林晓雯往衣柜里挂衣服时，李根瞥见她最底层压着个防尘袋，露出的 logo 和鎏金时代门口的灯牌一样刺眼。
“这是……” 他想说什么，却被林晓雯的笑打断。
“以前的旧东西，早不用了。” 她把防尘袋往深处塞了塞，“快帮我看看窗帘挂歪没。”
合租的日子像杯温吞的白开水。清晨的洗手间总挤着两个人，李根的剃须刀和林晓雯的护手霜并排摆在台面上；傍晚的厨房飘着油烟味，她炒的青菜总放太多盐，他却能吃得干干净净。只是李根渐渐发现，林晓雯总在临睡前躲在阳台看手机，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，带着种他读不懂的专注。
有次他送完夜宵回来，看见她正对着首播里的奢侈品包包出神。听见开门声，她慌忙按灭屏幕，语气带着点不自然：“今天单多吗？”
李根把保温箱放在玄关，嗯了一声。他想起刚在一起时，她总说 “租房子比买奢侈品踏实”，心里像被什么硌了下。
休班时，李根拉着王磊去喝啤酒。夜市的霓虹灯晃得人眼晕，他盯着酒杯里的泡沫：“晓雯最近总看名牌包。”
王磊灌了口酒，嗤笑一声：“女人都这样。” 他往李根碗里扔了颗花生，“我前女友还天天看跑车呢，你当她真要买？就是过过眼瘾。”
“可她以前不这样。” 李根的手指抠着桌缝，“在快炒店的时候，她连三块钱的矿泉水都舍不得买。”
“人是会变的嘛。” 王磊拍着他的肩膀，“再说了，看两眼怎么了？你现在能让她吃饱穿暖，比啥都强。等以后赚大钱了，给她买个真的，让她天天背着送单。”
这话像颗定心丸，却没完全抚平李根心里的褶皱。他想起林晓雯在阳台上看手机的侧影，想起她藏在衣柜深处的防尘袋，想起自己银行卡里缓慢增长的数字 —— 离那些闪闪发光的 logo，还差着好几个零。
回到出租屋时，林晓雯正趴在沙发上赶订单。听见开门声，她抬起头笑：“回来啦？给你留了麻辣烫。” 电视上正放着综艺节目，女明星背着的包在屏幕上闪来闪去。
李根走过去，从背后轻轻环住她。她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，带着洗发水的清香。“明天去看电影？”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，“听说新上映的爱情片不错。”
林晓雯关掉手机，转身抱住他的腰，脸埋在他胸口：“好啊，看完电影去吃张记快炒店的葱油饼。”
深夜的阳台上，晾着两件并排的蓝制服。李根站在阴影里抽烟，看见林晓雯的手机屏幕还亮着，购物车里躺着条铂金项链，价格后面跟着一长串零。他想起王磊说的 “过过眼瘾”，把烟蒂摁灭在花盆里。
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。他望着远处摩天轮的微光，林晓雯的呼吸在身后轻轻起伏。他们的保温箱并排放在玄关，像两个紧紧依偎的梦。只是这梦里，除了葱油饼的香气，似乎还飘着点别的什么，像根若有若无的丝线，一端系着踏实的现在，另一端…… 通向他看不见的远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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