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晓雯把最后一件衬衫叠进行李箱时，李根正蹲在阳台修电动车刹车。扳手拧动的脆响里，他听见行李箱拉链的声音，像根无形的线，正慢慢勒紧他的心脏。
“票买好了，后天早上七点的火车。” 林晓雯的声音从客厅飘过来，带着点刻意的轻快，“我弟结婚，我妈说必须回去。” 她走到阳台门口，看着李根沾满油污的手指，“顺便…… 看看孩子。”
李根的扳手顿了顿，金属边缘在刹车皮上划出道白痕。“多久回来？” 他的声音闷在胸腔里，像被捂住的汽笛。
“最多半个月。” 林晓雯蹲下来，帮他擦掉手背上的油点，“我把孩子的照片带来给你看？我妈说他长个子了，都会背唐诗了。”
李根 “嗯” 了一声，视线落在她手腕的银链上。那根细链是他陪她去银店换的，比之前的红绳更结实，却总让他担心会突然断开。他想起林晓雯描述孩子的样子 ——“眼睛像我，笑起来有两个梨涡”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，酸溜溜的。
晚上吃饭时，李根往林晓雯碗里夹着排骨。她最近总说头晕，医生说是太累了，他特意跟张记快炒店的老板娘学了炖排骨汤，说能补气血。“要不…… 我跟你一起回去？” 他突然开口，筷子上的排骨差点掉在桌上。
林晓雯的动作僵了僵，随即笑了：“你回去干啥？站点这个月冲业绩，少了你可不行。” 她往他碗里舀了勺汤，“再说，我弟结婚的份子钱我都准备好了，你去了还得再掏一份，不划算。”
李根没接话。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。来回的火车票要西百多，够他跑两天单了；而且站点的冲单奖励这个月能拿三千，刚好够给林晓雯的孩子买个新书包。只是一想到要分开半个月，他心里就空落落的，像保温箱忘了装东西。
睡前收拾行李时，林晓雯把李根的旧毛衣塞进箱子。“老家比深圳冷，” 她叠衣服的手指顿了顿，“我妈说，想看看你。”
李根正在给电动车充电，闻言动作顿了顿。“等你处理好事情，” 他望着窗外的霓虹灯，“我陪你一起回去看她。”
林晓雯的眼眶突然红了。她从背后抱住他，脸颊贴在他背上，像只找到港湾的船：“李根，等我回来，我们就去拍婚纱照好不好？”
李根的心脏猛地一跳，电流顺着充电桩的线传到他指尖，麻酥酥的。“好。” 他转过身，吻了吻她的额头，“拍最便宜的那种就行，把钱省下来给孩子买玩具。”
送林晓雯去火车站那天，李根特意请了半天假。电动车穿过早高峰的车流，林晓雯坐在后座，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，下巴抵在他背上。“到了给我发消息。” 她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飘，像根随时会断的线。
火车站的人真多。李根帮她拎着行李箱，在人群里挤来挤去，像两条逆流而上的鱼。候车室的广播里报着车次，林晓雯突然抓住他的手：“你要好好吃饭，别总吃泡面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 李根的手指被她攥得发疼，“你也是，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检票口的队伍慢慢缩短，林晓雯突然踮起脚，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。周围有人吹口哨，李根的脸腾地红了，像被太阳晒过的西红柿。“我走了。” 她拎着行李箱，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检票口。
李根站在原地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，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。广播里的汽笛声响起，悠长而响亮，震得他耳膜发疼。他摸出手机，给林晓雯发了条消息：“到了告诉我。”
骑电动车回站点的路上，李根路过张记快炒店。老板娘探出头喊他：“根儿，晓雯走了？” 她往他手里塞了个葱油饼，“刚出锅的，趁热吃。”
李根咬着葱油饼，眼泪突然掉了下来。饼还是那个味道，可身边少了个人抢着吃，就觉得没那么香了。他想起林晓雯说 “等我回来就拍婚纱照”，想起她描述孩子背唐诗的样子，突然觉得半个月的时间，好像比他在深圳送单的两年还要长。
站点的同事见他没精打采的，都打趣他 “离不开媳妇了”。王磊拍着他的肩膀说：“正好趁这半个月多跑点单，给你未来的小舅子凑点份子钱。”
李根笑了笑，没说话。他摸出手机，看着林晓雯的头像 —— 是他们上次在海边拍的，她笑得眼睛眯成了缝，他站在旁边，傻愣愣的。屏幕亮着，却迟迟没有消息进来，像他此刻悬着的心。
晚上收工回到出租屋，李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，突然觉得很不习惯。林晓雯的拖鞋还摆在鞋架上，她的护肤品还放在梳妆台上，甚至连她常喝的牛奶，都还在冰箱里放着。他走过去，打开冰箱，拿出牛奶喝了一口，凉得他心口发疼。
手机终于响了，是林晓雯发来的消息：“上车了，放心吧。” 后面跟着个笑脸的表情，像她平时笑起来的样子。
李根回复：“照顾好自己，我等你回来。”
放下手机，他走到阳台，看着外面的霓虹灯。电动车静静地停在楼下，像在等它的主人回来。李根知道，半个月很快就会过去，林晓雯会带着孩子的照片回来，他们会继续一起跑单，一起吃葱油饼，一起规划未来。
只是此刻，站台的汽笛声好像还在耳边回响，悠长而响亮，像在提醒他，有些路，总要一个人走；有些等待，总要学会忍受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银戒指，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，让他心里踏实了些。
明天，他要早点起来跑单，多赚点钱，等林晓雯回来，就带她去吃她最喜欢的海鲜火锅，再给她的孩子买个最大的玩具车。他这样想着，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容，像个期待着礼物的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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