肠粉店打烊的铃铛响了最后一声，林晓雯把最后一把扫帚靠在墙角。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，是小姐妹发来的短视频——镜头里的女人穿着亮片吊带，对着屏幕比心，弹幕刷得像流水，礼物特效闪得人睁不开眼。
“你看她，”小姐妹的语音带着兴奋，“上个月挣了三万，比咱在KTV干半年还多！你长得比她好看，试试肯定行。”林晓雯的手指在屏幕上划着，女人笑起来的样子很像她刚认识李根时，眼里的光没被生活磨掉。
二姨夫端着碗凉茶出来，碗沿的茶渍圈像年轮：“又看啥呢？笑得像捡了宝。”林晓雯把手机往兜里塞：“没啥，一个老同学。”她往李根的方向瞥了眼，他正蹲在地上修电动车，扳手拧得“咔咔”响，后背的汗渍洇成了片深色。
夜里给小宇盖被子时，林晓雯的手机又亮了。小姐妹发来首播设备清单：“入门套装一千够了，我帮你选好了，链接发你。”她摸出藏在米缸底的存折，余额只剩三百二十七，是这个月饭店发的工资，扣了打碎的盘子钱。
“我去借点。”她悄悄爬起来，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翻贷款APP。屏幕蓝光映着她的脸，比白天憔悴了三分。指尖在“借款1000元”的按钮上悬了很久，最终还是按了下去——到账提示音弹出时，她把手机调成静音，怕吵醒里屋的人。
三天后，首播支架和补光灯寄到了。林晓雯在卧室支起设备，床单当背景布，小宇的奥特曼玩偶挂在旁边当装饰。“这样行吗？”她对着镜头理了理头发，鬓角的碎发被补光灯照得泛白。李根靠在门框上，手里攥着刚修好的电动车零件：“别太累。”
“就播两小时。”林晓雯的手指在屏幕上划着，“小姐妹说晚上九点人多。”她往镜头前凑了凑，口红是上次表姐留下的，豆沙色的，涂在嘴上像层薄霜。李根转身往外走：“我带小宇去客厅睡，不打扰你。”
折叠床在客厅支起来时，小宇己经睡着了，怀里抱着奥特曼。李根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，听着卧室里传来林晓雯的声音：“家人们晚上好呀，第一次首播，有点紧张......”她的语气比平时软了八度，像块被温水泡过的糖。
二姨夫在沙发上打着盹，手里还攥着白天捡的塑料瓶。李根给他盖了件旧夹克，老人的鼾声顿了顿，翻了个身又继续睡。卧室的门没关严，漏出的灯光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条，像根扯不断的线。
“这个口红是豆沙色的，显气色......”林晓雯的声音带着笑意，“喜欢的家人们可以点个关注......”李根的手指在电动车零件上划着，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漫上来。他听见有人刷礼物的提示音，林晓雯的声音更甜了：“谢谢王哥的跑车，么么哒......”
“么么哒”三个字像根针，扎得李根心口发疼。他想起第一次牵她的手，在肠粉店的灶台前，她的手心全是汗，说“根哥你别笑话我”。那时她的声音带着米浆的香，不像现在，裹着首播间的甜，甜得发假。
十一点，林晓雯的首播还没结束。李根听见她跟人连麦，对方是个男人的声音，笑着说：“晓雯妹妹真会说话，再唱首歌呗。”她真的唱了，是首老歌，调子跑了点，却比平时温柔很多，像对着心上人唱的。
小宇翻了个身，嘴里嘟囔着“妈妈”。李根拍着他的背，哄他继续睡。卧室里传来微信提示音，一声接一声，像串没尽头的省略号。他知道她在跟粉丝聊天，或许还在打视频，那些甜言蜜语，本该是说给他听的。
凌晨一点，林晓雯终于出来了。补光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影，像层没卸干净的妆。“今天挣了八十。”她往李根手里塞了部旧手机，“小姐妹说用这个登录小号，能跟大哥们私聊，他们会多刷礼物。”
李根的手指在手机壳上划着，是小宇贴的奥特曼贴纸，边角己经卷了。“早点睡吧。”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，“明天还要上班。”林晓雯的手顿了顿：“我跟王哥约了明晚连麦，他说要给我刷火箭......”
“嗯。”李根应着，没抬头。他听见她回卧室的脚步声，很轻，像怕踩碎了什么。折叠床的弹簧发出轻微的吱呀声，像根被压弯的弦，他盯着天花板上的光斑，那里的亮片一闪一闪的，像首播间的礼物特效，晃得人眼睛发酸。
作者“肆叁M”推荐阅读《为了追女仔，做了外卖仔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接下来的日子，林晓雯每天晚上首播到深夜。她的装备越来越齐，买了新的背景布，是片星空的图案，还学会了用滤镜，镜头里的脸比平时白了三个度。李根每天在客厅坐到她下播，有时靠着墙就睡着了，手里还攥着没修完的零件。
有天晚上，林晓雯在首播间跟人吵架。对方说她长得丑，不如别的主播。她的声音带着哭腔：“我没开美颜，就是原相机......”李根站起来想进去，被二姨夫拉住：“让她自己处理，咱不懂那里面的规矩。”
后来听她跟小姐妹打电话，说那个黑粉是同行雇来的。“我得买个好点的美颜灯，”她的声音很坚决，“再买套新衣服，不能被比下去。”李根摸出钱包，里面的钱刚够交水电费，他悄悄打开贷款APP，又借了五百。
林晓雯收到新美颜灯时，眼睛亮得像首播间的特效。“你买的？”她举着灯在镜头前试，暖光落在她脸上，连眼角的细纹都淡了。李根“嗯”了一声，往她手里塞了个热包子：“刚蒸的，垫垫肚子。”
那天晚上，林晓雯挣了两百。她兴奋地把钱往李根手里塞：“你看，这灯真管用！王哥一个人就刷了一百五。”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着王哥的头像，是个戴墨镜的男人，“他说喜欢我说话的声音，明天还要跟我视频。”
李根的喉咙动了动，没说话。他看着那些钱，红色的钞票在灯光下泛着光，像染了色的糖，甜得发苦。卧室里传来视频通话的提示音，林晓雯的声音软得像棉花：“王哥晚上好呀，想我了吗......”
二姨夫把李根往客厅拉：“咱出去走走，让她忙。”老人的拐杖在地上戳出小坑，“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，可这也是没办法......”李根的拳头攥得发白，指甲嵌进掌心，却感觉不到疼。
小区的路灯亮得昏黄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二姨夫突然说：“我明天去工地看看，说不定还能找点活。”他往李根手里塞了颗烟，“你别憋在心里，晓雯也是为了这个家。”李根点着烟，尼古丁的呛味压不住心里的涩，像吞了口没熟的柿子。
回到家时，林晓雯的视频还没结束。她靠在床头，头发散着，脸上带着笑，像朵在夜里开的花。看见李根进来，她慌忙挂了电话：“王哥说......下个月给我刷辆跑车，能换不少钱。”李根“嗯”了一声，往床上躺：“睡吧。”
夜里，李根被噩梦惊醒。梦见林晓雯走进了手机屏幕，里面的男人给她戴金项链，穿新裙子，她笑得像从来没认识过他。他想抓住她的手，却扑了个空，屏幕碎了，碎片扎进他的手心，流的血是甜的，像首播间的糖。
林晓雯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着，像在哄个闹别扭的孩子。“做噩梦了？”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黏糊，“我把明天的首播推了，陪你去看电影。”李根的喉咙发紧：“别推，挣钱要紧。”她往他怀里钻了钻：“钱哪有你重要。”
补光灯还亮着，暖光在墙上投下两人的影子，像幅没干透的画。李根摸着她的头发，发梢还带着发胶的硬挺，却比首播间的甜真实很多。他知道，屏幕里的甜终会散去，就像那些礼物特效，亮过一阵就暗了，但怀里的温度不会，就像肠粉店的米香，淡却绵长，能把每个苦涩的日子，都熬出点甜来。
第二天早上，林晓雯没去饭店上班。她坐在灶台前蒸肠粉，米浆在石磨里转得缓慢，像首温柔的歌。“我跟老板请了假，”她往李根碗里加了个蛋，“今天陪你去物流公司，看看能不能帮上忙。”李根的手指在她手背上划着，那里还留着首播时撑着支架的红痕，像道浅浅的勋章。
二姨夫举着首播支架出来，老人的手指在按钮上戳着：“我跟小姐妹学了，这个能拍视频，发出去有人看，也能挣钱。”他把支架往李根面前递，“你看，咱拍肠粉怎么做，肯定有人学。”
林晓雯笑了，眼角的细纹里盛着阳光：“还是二姨夫聪明。”她往镜头前凑了凑，没开美颜，脸上的小雀斑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，“家人们，今天不首播，给你们看我们家的肠粉怎么做......”
李根站在旁边看着，突然觉得，最动人的首播不在美颜灯下，而在这冒着热气的灶台前，在家人的笑声里，在柴米油盐的烟火里，像颗埋在土里的糖，要慢慢熬，才能尝出最真的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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