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李箱的拉链还张着口，那些刺眼的物件在晨光里泛着冷光。李根的目光像被钉死在上面，耳边的血液嗡嗡作响，连小宇的问话都变得遥远而模糊。
林晓雯突然动了，她快步走过来，手忙脚乱地去合箱子：“不是我的，根，你听我说，这是表姐的东西，她箱子满了，临时塞我这儿的。”她的声音发颤，指尖在拉链上滑了好几次都没拉上，“真的，你信我，我怎么会……”
李根的目光慢慢移到她脸上，她的妆容被冷汗洇得有些花，假睫毛歪在眼角，像只折断的蝶。他没有看箱子，也没有看她，只是开口，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：“你坐什么车回来的？”
林晓雯的动作顿了顿，拉链卡在一半：“打……打车啊，我跟表姐一起打的。”
“车票呢？”李根的目光落在她风衣口袋上，那里空空的，“打车有记录吧？”
“有……有的。”林晓雯的手下意识地摸向手机，又猛地缩回来，“但我……”
“给我看看。”李根的声音依旧很平，每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，“看看是从哪里到哪里的，多少钱。”
他其实己经知道答案了。从广州白云到深圳的打车记录，少说也要几百块，时间至少两小时。可她三点就到了家，从她发信息说“在广州”到出现在家门口，满打满算不过三小时，这时间根本对不上。他只是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，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，希望她能拿出证据，把他从这刺骨的冰水里捞出去。
林晓雯的嘴唇哆嗦着，手机在口袋里硌得她手心发烫：“我……我删了，占内存。”
“删了啊。”李根重复了一句，像是在自言自语。这句话像把钝刀，慢慢割开了最后一层伪装，露出下面血淋淋的真相。他的肩膀突然垮了下去，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，不知道在看什么。
房间里静得可怕，只有小宇不安的呼吸声。林晓雯看着李根的样子，突然慌了，她一把将小宇推出门外，反手锁了门：“小宇乖，去跟二爷爷玩会儿，妈妈跟叔叔说点事。”
小宇被关在门外，带着哭腔喊：“妈妈？”
林晓雯没回头，她走到李根面前，伸出手，想去碰他的胳膊：“根，你听我解释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，我……”
李根猛地后退一步，避开了她的触碰。他的动作很大，带起一阵风，吹得窗帘簌簌作响。
“宝宝，”林晓雯的声音软了下来，带着哀求，“你先听我说，我是逼不得己的，小宇的学费，房租，还有二姨夫的药……”
“我不听。”李根打断她，声音里终于有了波澜，却不是愤怒，是死寂的疲惫，“我现在只想走。”
他不知道要去哪里，肠粉店不能回，出租屋也待不下去，深圳这么大，却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喘口气。可他必须离开这里，离开这个充满谎言的房间，离开这些让他窒息的真相。
李根转身往门口走，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。林晓雯急忙冲过去拉住他的胳膊，力气大得不像个女人：“你别走！听我说完！就一句！”
“放开。”李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“我不放！”林晓雯死死地拽着他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，砸在他的手背上，滚烫的，“我知道错了，根，我真的知道错了！可我没办法啊！你告诉我，除了这样，我还能怎么办？”
李根用力想甩开她的手，可她抓得太紧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两人在门口拉扯着，林晓雯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：“我每天都想着回来，想着早点结束这一切，我一闭上眼睛就是你和小宇的脸，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？”
她的话像针，扎进李根的心里，却只带来更深的麻木。他不想听这些，不想听她的苦衷，不想听她的挣扎，所有的解释在行李箱里的那些东西面前，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。
“让我走。”李根的声音带着哭腔，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。
林晓雯突然松开他的胳膊，转而从后面一把抱住他，整个身体都贴了上来，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：“对不起……根，对不起……”她的声音哽咽着，泪水浸湿了他的后背，“我真的对不起你，可我没办法，我不能看着小宇失学，不能看着二姨夫的腿烂下去，不能看着你累死在工地上……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她一遍遍地重复着，像在赎罪，又像在哀求。
李根的身体猛地一僵，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抽干了。他再也撑不住了，双腿一软，带着林晓雯一起瘫倒在地上。
“呜……”压抑了太久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，李根像个迷路的孩子，蜷缩在地上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。他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，泪水混合着鼻涕糊了一脸，所有的骄傲、尊严、希望，在这一刻都碎成了粉末。
林晓雯跪在他身边，也哭了，却不敢再碰他，只是任由他哭着，仿佛要把这几年所有的委屈、痛苦、绝望，都通过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发泄出来。
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，透过纱窗照进房间，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可这光再暖，也照不进两个破碎的人心里。行李箱还张着口，像个嘲讽的笑，无声地见证着这场迟来的崩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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