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 第三章:冰水里的心跳
夕夕走了。
房间里空荡荡的,只剩下她惯用的薰衣草香薰残留的一丝微弱甜香,和她留下的那张冰冷决绝的便签。我像个游魂一样在屋里晃荡,指尖拂过她空了的画架,冰冷的木头硌着指腹。茶几上还放着她没喝完的半杯花茶,早己凉透,杯壁上凝着水珠。她走得那么急,又那么坚决,连个背影都没留给我。
愤怒和委屈像退潮后的礁石,露出了底下更深的、冰冷刺骨的自责和恐惧。她是对的。我就是那个诅咒的源头。每一次我指尖的刺痛,每一次我手术刀下的精准操作背后可能潜藏的失误风险,都像悬在她头顶的利剑。她逃离我,是本能,是求生的唯一选择。
可我呢?我被留在了原地。被这该死的“共享”锁链捆着,一头拴着我自己,另一头……拴在千里之外、音讯全无的妹妹身上。
手机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。我像个疯子一样,一遍遍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。
“对不起,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……”
“对不起,您拨打的用户己关机……”
冰冷的电子女声像淬了毒的针,反复扎进我的耳膜,扎进我的心脏。关机了?她到底在哪?云南那么大!她住哪?安不安全?会不会遇到坏人?……无数恐怖的念头在脑海里翻腾。更可怕的是,如果她受伤了,如果她遇到危险,那剧烈的痛苦……会瞬间将我击垮!而我,却连她在哪里、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!
这种完全失控、被未知恐惧扼住喉咙的感觉,比手术台上最凶险的瞬间更让人窒息。我像一头被困在透明牢笼里的野兽,看得见外面世界的凶险,却无能为力,只能被动承受随时可能降临的、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痛苦刑罚。
医院那边暂时没安排大手术,主任大概也听说了我在上次手术中的“小失误”,只让我处理些门诊和病房查房。我强迫自己像个精密仪器一样运转,开处方,写病历,听病人主诉,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平静面具。只有我自己知道,这面具底下是绷紧到极致的神经。每一次手机震动,每一次诊室门被推开,都让我心脏骤停,生怕下一秒,某种无法预知的剧痛就会像炸弹一样在体内引爆,将我炸得粉身碎骨。
煎熬。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。
首到第三天下午。
我正在给一个车祸后手臂骨折的小伙子换药。他疼得龇牙咧嘴,我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,检查伤口愈合情况。就在这时——
一阵强烈的、毫无征兆的心悸猛地攥住了我的心脏!
像有一只冰冷的手,狠狠插进我的胸腔,捏住了那颗狂跳的肉团!呼吸瞬间变得无比困难,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玻璃渣,带着撕裂般的痛楚!眼前阵阵发黑,金星乱冒!
“呃……” 我闷哼一声,手猛地一抖,镊子差点掉在病人的伤口上。
“林医生?您……您没事吧?” 小伙子被我吓到,也顾不上自己疼了,紧张地看着我瞬间惨白的脸和额头上渗出的冷汗。
“没……没事。” 我艰难地挤出两个字,扶着治疗台边缘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是夕夕!这种窒息感……这种濒死般的压迫感……是她!她出事了!她在经历什么?!溺水?!窒息?!
恐惧像冰冷的毒液,瞬间流遍西肢百骸!我甚至能隐约“感觉”到一种冰冷的、粘稠的液体正疯狂地涌入某个不属于我的肺里!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灭顶的绝望!
“对不起!稍等一下!” 我再也顾不得病人,踉跄着冲出处置室,几乎是扑向走廊尽头的卫生间。反锁上门,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滑坐到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手指死死抠着心口的位置,仿佛这样就能缓解那非人的窒息感。
怎么回事?!夕夕到底怎么了?!溺水?被人捂住了口鼻?!巨大的恐慌让我浑身发抖。
这阵剧烈的窒息感持续了足有半分钟,才像退潮般缓缓减弱,留下胸腔里火辣辣的疼痛和劫后余生的虚脱。我在地,冷汗浸透了后背的刷手服,黏腻冰冷。
不行!不能再等了!我必须找到她!必须知道她在哪!这种被动承受、随时可能被未知痛苦击垮的感觉,会把我逼疯!
我挣扎着爬起来,用冷水狠狠冲了几把脸,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布满血丝、脸色惨白如鬼的女人。我掏出手机,手指因为恐惧和急切而颤抖着,拨通了张辰的电话。他是警察,是我唯一能想到的、或许有能力快速找到夕夕的人。
“喂?林晓?” 张辰的声音很快传来,背景有些嘈杂,“什么事?你声音怎么了?”
“张辰!帮我!求求你!”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,“夕夕……我妹妹林夕!她三天前去云南了!一个人!我联系不上她!手机关机!刚才……刚才我突然感到强烈的窒息!像要淹死一样!一定是她那边出事了!她肯定遇到危险了!求求你!帮我查查她的行踪!她在哪?!快!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张辰的声音凝重起来:“云南?具体去哪知道吗?航班或者火车信息有吗?最后联系你是什么时候?”
“不知道!她只留了张便签说去云南散心!什么都没说!” 我绝望地嘶吼,“张辰!她是我妹妹!双胞胎妹妹!我们……我们之间有点特殊感应!刚才的感觉绝对是真的!她出事了!求你了!快想办法!”
“特殊感应?” 张辰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,但更多的是紧迫感,“好!林晓,你先冷静!我马上让人查!只要有身份信息,查航班、高铁、酒店入住记录,总能有线索!你等我消息!保持电话畅通!”
挂了电话,我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,紧紧攥着手机,指甲几乎要嵌进屏幕里。等待。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夕夕那边怎么样了?那窒息感没有再袭来,是暂时安全了?还是……更糟了?我不敢想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诊室外病人的交谈声,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的轱辘声,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。我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个小小的手机上,系在千里之外生死未卜的妹妹身上。
终于,手机屏幕亮了!是张辰!
我几乎是秒接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:“怎么样?!找到了吗?!”
“查到了!” 张辰的声音异常凝重,语速很快,“她三天前下午乘坐航班飞往昆明,落地后租了一辆小型越野车,租车记录显示目的地是大理。但问题就出在这里!她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点,不在大理古城,而是在大理以北,苍山背后靠近漾濞县方向的一条盘山公路上!时间就是昨天傍晚!那条路……路况复杂,手机信号覆盖很差,但更重要的是,那个区域……最近不太平,有几起游客失踪报案还没破,怀疑是……”
张辰后面的话像被掐断了,我的大脑嗡的一声!苍山背后!盘山公路!失踪报案!夕夕的手机信号在那里消失了!
“不……不会的……” 我喃喃自语,巨大的恐惧瞬间将我吞噬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嗡……嗡……”
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!不是电话,是一个陌生的视频通话请求!头像是一片漆黑!
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是谁?!夕夕?!
我颤抖着手指,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接听键!
屏幕亮起。
画面很暗,摇晃,像是用手机拍的。背景是粗糙的、布满霉斑的水泥墙,光线昏暗,只有一盏瓦数极低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晕。
镜头猛地拉近,对准了画面中央!
我的瞳孔骤然收缩!血液仿佛瞬间凝固!
是夕夕!
她被绑在一张冰冷的、布满锈迹的铁椅子上!嘴上贴着厚厚的黑色胶带,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呜咽。她的头发凌乱,脸上有擦伤和淤青,那双总是盛满阳光和色彩的大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泪水!她拼命地挣扎着,手腕和脚踝被粗糙的麻绳勒得通红,甚至渗出血丝!
“夕夕!” 我失声尖叫,心脏像被一只巨手狠狠捏碎!
镜头猛地一转,对准了旁边一个模糊的人影。那人戴着黑色的头套,只露出两只毫无温度的眼睛。他手里拿着一个……一个巨大的、肮脏的、还在滴着水的红色塑料桶!
一个冰冷、带着浓重口音、毫无感情的男人声音从手机里传来,像毒蛇吐信:
“林医生,看清楚了?你妹妹在我们手上。想她活命,很简单。”
镜头再次对准夕夕。那个戴头套的男人走到她身边,粗暴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,迫使她痛苦地仰起头!然后,他狞笑着,将手里那个巨大的、盛满浑浊冰水的塑料桶,猛地、狠狠地朝着夕夕仰起的脸和口鼻,倾倒下去!
“唔——!!!”
夕夕的双眼瞬间因为极致的惊恐和窒息而瞪得滚圆!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疯狂地、绝望地扭动挣扎!水疯狂地灌入她的口鼻!
“不——!!!” 我对着手机屏幕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!
就在冰水灌入夕夕口鼻的同一瞬间!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狂暴到极点的冰冷和窒息感,如同万吨冰山崩塌,狠狠砸进我的胸腔!冰冷!刺骨的冰冷!仿佛我的肺叶瞬间被塞满了浸透冰水的棉絮!每一次试图呼吸,吸进来的不是空气,而是无数尖锐的冰渣!它们在气管里、在肺泡里疯狂地刮擦、切割!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灭顶的绝望!
“呃啊——!” 我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,整个人猛地佝偻下去!手机脱手飞出,砸在卫生间冰冷的地砖上!我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,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根本不存在的冰水涌入!眼前瞬间一片漆黑!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濒死的、徒劳的倒气声和手机里传来的、夕夕被水淹没的、沉闷而绝望的呜咽!
冰水……灌满了夕夕的肺……也灌满了我的……
意识在极致的痛苦和窒息中迅速沉沦、模糊。世界只剩下冰冷、黑暗和无边无际的、同步降临的死亡阴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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