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瑞看着白方泽戴着防护手套，小心翼翼地用石膏固定足迹模型，动作虽略显生疏却格外专注。随后，白方泽又在实验室里忙前忙后，将散落的证物袋按编号重新排列，把翻得杂乱的资料文件逐一分类归档。暖黄的台灯下，警服肩章上的银星微微发亮，蒋瑞心里泛起一股暖意，手上比对样本的动作顿了顿："白sir，你说这次的凶手到底是什么人啊？怎么会这么残忍，把人折磨成这样。"
白方泽的指尖拂过沾着荧光试剂的报告，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他沉默片刻，将一叠现场照片整齐码好，照片里受害者苍白的面容在玻璃台面下若隐若现："现在还不好说。"他突然抬起头，目光冷冽如鹰，"但能肯定的是，凶手的心理极度扭曲。"他伸手抽出一张人皮画的检测报告，荧光物质的成分分析数据在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，"从现场的情况来看，他应该是蓄谋己久，而且对ART的作品非常熟悉，甚至可能是在模仿ART的创作风格。"他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，"这不是简单的凶杀案，而是凶手精心策划的'艺术展演'，每一个细节，都是他病态创作的一部分。"
白方泽瞥见墙上电子钟猩红的数字——凌晨西点十二分，玻璃反光映出他布满血丝的双眼。指尖用力按压突突跳动的太阳穴，钢笔在掌心转出凌乱的弧："蒋瑞，你这边有什么新发现及时通知我。"他扯了扯领口发皱的警服，"我去看看萧遥他们那边调查ART作品的情况怎么样了。"推开门时，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深夜的寒气扑面而来。
档案室的白炽灯在凌晨格外刺目，萧遥的身影蜷缩在资料堆里，像株被霜打蔫的野草。他一只手死死按着绞痛的胃部，另一只手还虚搭在摊开的笔记本上，头歪在手臂间陷入沉睡。电脑屏幕幽幽映着他苍白的脸，发梢垂落遮住微蹙的眉，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，连睡梦中都紧攥着关于ART画作的笔记，指节泛着青白。
白方泽的脚步陡然放轻，作战靴几乎没发出声响。他弯腰拉过旁边的折叠椅，金属支架摩擦地面的声音惊得他心头一跳，余光瞥见萧遥只是无意识地呓语一声，又往臂弯里缩了缩。白方泽喉咙发紧，伸手轻轻拂开他额前凌乱的碎发，指腹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。
"萧遥，醒醒。"他的声音放得极缓，掌心贴着年轻人单薄的肩背轻轻摇晃，"别在这儿睡，会着凉的。"见萧遥迷迷糊糊睁开眼，眼尾还泛着生理性的水光，白方泽扯过椅背上搭着的警用外套，披在他肩头，"你先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会儿，"他压低声音，拇指无意识着萧遥颤抖的脊骨，"等有了新进展我再叫你。"
萧遥睫毛颤动着悠悠转醒，指尖还残留着按揉胃部的力道。看清白方泽坐在身旁，他下意识挺首脊背，耳尖泛红地扯出个笑："白sir，我没事儿，就是这胃老毛病了，我喝口热水缓缓就行。"瓷杯与桌面相碰发出轻响，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眼下的青黑，"ART的作品我和赵霆哥查了一些，确实很诡异，感觉凶手真的有可能是在模仿他的风格。"
白方泽接过萧遥递来的牛皮纸档案袋，金属扣硌得掌心生疼。泛黄的资料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红笔批注，某页照片里，ART用动物骨骼拼贴的画作与现场人皮画在记忆中重叠。他翻到夹着的手绘分析图，忽然顿住——萧遥在边缘空白处画满了相互缠绕的锁链，最中央潦草地写着"仪式感=创作欲"。
"嗯，这些作品的风格和现场发现的人皮画确实有相似之处。"白方泽指尖划过资料上用荧光笔圈出的重点，余光瞥见萧遥握杯的手还在发抖，"萧遥，药吃了吗？"他看着桌子上新开的胃药，应该是刚刚赵霆和他去医务室开的，抽出铝箔药板，药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，"吃上药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会儿，脸色太差了，没等破案你先倒下了，快去。"
萧遥盯着对方不容拒绝的眼神，最终接过药片就着温水咽下。走出办公室时，他的影子被顶灯拉得很长，与墙上"人民警察"的鎏金牌匾重叠。白方泽办公室的沙发还残留着皮革特有的气息，他蜷着身子陷进去，胃药在腹中化开的暖意没能驱散困意。迷迷糊糊间，他又回到那个仓库，看见方妮的眼睛在人皮画里转动，凶手戴着宽檐帽举起调色盘，颜料滴落的声音和蒋瑞的仪器嗡鸣混在一起......
白方泽的瞳孔突然收缩，战术笔在社交平台页面悬停，笔尖几乎要戳破电脑屏幕："不对啊！赵霆，你说你如果是疯狂的追随ART，你会在自己犯罪的现场留下署名为ART的人皮画吗？"他猛地转身，警服衣角扫过堆叠的卷宗，"这明明是你处心积虑准备了五年啊，一年前才完成的画作，署名却署了ART？"
赵霆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方，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："白队，你的意思是说，凶手在嫁祸给ART？"他调出现场照片与人皮画的对比图，"或者说，凶手其实是ART的狂热追随者，他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在完成ART的艺术创作？"话音未落，办公区突然响起证物袋碰撞的轻响，远处蒋瑞抱着新的检测报告匆匆走过。
白方泽的指节在金属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，突然抓起萧遥整理的笔记："有这个可能。"他的目光扫过笔记上用红笔圈出的"病态崇拜"字样，"如果是这样，那这个凶手对ART的崇拜己经到了一种扭曲的地步。"笔记本被重重拍在桌上，震得台灯微微摇晃，"我们得重新梳理一下思路，从ART的社交关系入手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。赵霆，你再仔细查查ART身边的人，尤其是那些和他有过密切接触的艺术家或者艺术爱好者。"
他的视线突然定格在办公区此起彼伏的电脑屏幕上，所有屏幕都亮着ART的画作资料，恍若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凝视。白方泽的喉结滚动，战术笔突然重重砸在地图上京市与永安的连线上："还有一种可能是……ART不是一个人！"他猛地转身，惊得刚走进来的乔文手中的咖啡差点泼出，"乔文你能不能定位到ART这个账号近五年登录IP？"窗外忽然炸响闷雷，闪电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，"如果登录地址分散在不同城市——"他的声音混着雷声低沉下去，"那我们要抓的，根本不是一个模仿犯。"
乔文的声音从电脑音箱里带着电流杂音传来："白sir，这个毕竟是个境外的艺术论坛，防火墙加密等级很高，破解账号至少得两个小时。"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噼里啪啦的声响，屏幕上飞速滚动着绿色的代码流。
白方泽盯着地图上标记的ART画展举办城市，战术笔突然指向赵霆："你把ART这个账号所有发布的作品都找出来，按时间顺序整理好给蒋瑞，让他看一下不同时期的笔迹和用色习惯是不是同一个人。"他的目光扫过墙上贴满的人皮画细节图，那些渗入真皮层的血线在灯光下仿佛仍在流动。
王晓虎突然从文件堆里抬起头，警帽歪戴在头上，露出后颈新剃的"破案"字样："白sir给我吧，我整理完再给蒋瑞——"他挤眉弄眼地朝痕检室方向努努嘴，"不然我们小瑞瑞看到几百幅画的检测量，怕是要当场疯掉。"话音未落，就被白方泽扔来的档案袋砸中肩膀，却嬉皮笑脸地接住，转身时还不忘冲赵霆比了个"包在我身上"的手势。
晨光透过积灰的百叶窗，在萧遥苍白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。他蜷缩在白方泽办公室的沙发上，冷汗浸透的衬衫黏在后背，胃部痉挛如毒蛇噬咬，生生将他从噩梦中拽回现实。走廊尽头传来蒋瑞调试仪器的嗡鸣，混着王晓虎压低的咒骂，在寂静的六点格外清晰。
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，萧遥被白炽灯刺得眯起眼。白方泽倚在白板前，白板笔悬在ART的照片上方，赵霆正将打印出的画作铺满整张会议桌，纸页间交错的病态美学让空气都泛着诡异的冷意。"白sir，那我也来帮忙吧。"他按住胃部，声音被压抑的疼痛削去了几分力道。
白方泽转头时，警服肩章上的银星在晨光中晃了晃。他瞥向墙上的电子钟，红色数字6:12刺得人眼疼："你……先去吃饭，"喉结滚动了一下，又补充道，"然后给大家买份早饭回来。"这话更像是命令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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