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哥停下脚步，长发垂落遮住半张脸，视线慢悠悠地扫过萧遥——从他紧抿的嘴角，到被便装衬衫勾勒出的腰身，最后落在他捏着手机的指节上。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的凉意，像在评估一件待加工的材料。萧遥故意挺了挺背，露出几分年轻人的局促和期待。
片刻的沉默后，小哥终于摇了摇头，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：“我们不招学徒。”他侧身让开出口的路，金属耳钉在昏暗里闪了闪，“艺术这东西，看天赋。”
王晓虎“哎哟”一声，故作惋惜地拍了拍大腿：“也是也是，这艺术细胞哪是说有就有的。”他拉着萧遥往外走，经过小哥身边时，萧遥眼角的余光瞥见对方牛仔外套口袋里露出的半截东西——像是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小玻璃瓶，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。
玻璃门再次发出风铃的脆响，两人走到街上，午后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。王晓虎立刻收了京腔，压低声音：“那小子看你的眼神不对劲，尤其是盯着你腰看的时候，跟看什么猎物似的。”萧遥没应声，点开手机里刚拍的照片，放大其中一幅ART作品的角落，那里有个模糊的印记，像极了现场那张人皮上残留的荧光物质痕迹。
两人并肩往画廊街深处走，午后的阳光把影子拉得老长，萧遥正低头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，王晓虎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他，手里的文玩核桃转得呼呼响。
“你说那小子是没看上你哪呢？”他挤眉弄眼地打量着萧遥，从他被风吹得微乱的额发，看到被休闲裤包裹的挺首长腿，“论模样有模样，论机灵劲儿也够，难不成他那艺术圈还讲究生辰八字？”
萧遥被逗得勾了勾嘴角，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那幅《末日2024》的细节图：“他不是没看上我，是在评估我。”他突然停下脚步，抬头望向画廊二楼紧闭的窗户——刚才在展厅里隐约听到的动静，说不定就藏在那扇窗后面。“你注意到他看我腰的时候没？眼神跟打量画布尺寸似的，冷冰冰的。”
王晓虎“啧”了一声，把核桃往手心一攥：“这么一说还真是。那小子看你的眼神，比看那些骨头画还认真。”他突然压低声音，往西周扫了眼，“而且我刚才瞅见他后颈有道疤，看着像新伤，不会是跟人起过冲突吧？”
街角的风卷着画廊的传单飘过脚边，萧遥把手机揣回兜里，目光落在前方岔路口的监控摄像头上：“不管他看上什么，至少我们拍到了ART的作品细节。”他指了指地图上标记的下一个排查点，“先去下一条街，刚才那画廊的注册信息，得让京市警方查查底。”
王晓虎应着声，脚步却顿了顿，回头望了眼那扇紧闭的画廊门，总觉得那瘦高的身影还贴在门后，正透过玻璃，冷冷地盯着他们的背影。阳光穿过画廊的橱窗，把那幅《残翅》的影子投在地上，像只被折断翅膀的鸟，在风里微微颤动。
王晓虎心里还犯着嘀咕，眼睛不由自主地在萧遥身上溜来溜去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：“我瞅着你入不了他的眼，八成是性别问题。”话音刚落，他掏出手机就给白方泽拨了过去，等接通了立刻换上副嬉皮笑脸的语气，“白sir~ 跟您请示个事儿，能不能把晴姐借咱用用？”
电话那头的白方泽正对着脚印模型琢磨，闻言眉头一挑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刚我们排查到一家画廊，邪门得很，”王晓虎往街角退了两步，声音压得低了些，“里头的画全是骨头拼贴的，风格跟ART那家伙如出一辙。我本来想让萧遥装成学徒混进去探探底，结果那看店的小哥对咱这小帅哥压根没兴趣，眼皮都没抬一下。”他突然拔高了点声调，带着点怂恿的劲儿，“晴姐不一样啊！条儿顺盘儿亮，又是军校出身，最会跟人打交道，说不定能让那小子放下戒心，您看行不行？”
萧遥在一旁听着，无奈地摇摇头——王晓虎这脑回路转得比高铁还快。他望着画廊方向，刚才那扇紧闭的二楼窗户不知何时开了道缝，一道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，心里突然升起种预感：这画廊里藏的东西，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。
电话那头的沉默像块浸了水的海绵，沉甸甸压着空气。白方泽敲击桌面的节奏突然变快，随后那道沉稳的声音穿透电流传来：“我让沈晴立刻订最快的机票，你们先别盯画廊了。”他顿了顿，战术笔在桌角敲出警告的重音，“对方戒备心很强，别轻举妄动。”
王晓虎手一抖，差点把手机甩出去，赶紧立正回话：“明白，白sir~ 我们这就去跟进林晓妍，先摸清楚她跟方妮的关系。”
“还有件事。”白方泽突然轻咳一声，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，“京市的顾队长是我战友……他刚才来电话，说你从他们大队办公室顺走了一个手串，还有俩文玩核桃。”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，“用完了赶紧给人家送回去，那手串是他闺女给盘的，宝贝得紧。”
王晓虎的脸“腾”地红了，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手上——那串包浆温润的紫檀手串正被阳光晒得刺眼。他挠了挠后脑勺，嘿嘿笑着打岔：“嗨，顾队跟我客气呢！回头我给人盘得更亮堂送回去！”挂了电话，他冲萧遥挤挤眼，把核桃掏出来塞回兜里，“走，找林晓妍去，先让这手串发挥点余热。”
萧遥看着他那副样子，忍不住勾了勾嘴角，目光却再次投向画廊方向。阳光正好斜照在二楼那扇开着的窗户上，隐约能看见窗帘被风吹动的影子，像有人正隔着布料，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。
萧遥回头望着画廊渐远的影子，语气里带着真心实意的佩服：“虎子哥，你真厉害，刚刚演那本地大叔，连我都差点信了。”
萧遥这话刚落，王晓虎就把胸脯一挺，文玩核桃在掌心里转得飞起：“那是，想当年哥在菜市场蹲点抓扒手，愣是装了仨月卖红薯的，最后那小子把兜里的赃款都塞给我让我多给他留俩烤红薯。”得意地扬了扬下巴：“你呀，就是刚来我们重案组，还没见过真章。”他突然压低声音，往西周扫了眼，“我这顶多算皮毛，真正的演技派——你猜是谁？”见萧遥摇头，他突然凑近，用胳膊肘撞了撞对方，“是晴姐！上次抓那个伪装成大学教授的连环骗子，她扮成找导师改论文的女学生，愣是跟那老狐狸聊了三小时，把人家藏尸的仓库地址都套出来了，临走那教授还说‘这姑娘有学术天赋’呢！”
说到这儿他突然笑出声：“等会儿晴姐来了你就知道，她那眼神一换，前一秒是知性女学者，后一秒能变街头混混，比变脸还快。”话音刚落，手机“叮”地响了声，是沈晴发来的消息：“己登机，两小时后到京市。”
萧遥看着消息，突然觉得刚才那画廊里的冷意好像散了些。阳光穿过梧桐叶洒在两人身上，王晓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往前走，核桃碰撞的脆响混着脚步声，倒像是给接下来的计划，敲起了轻快的前奏。
萧遥攥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，眉头拧成个小疙瘩：“那刚刚白sir为什么突然提手串的事儿啊？明明说的是借晴姐的事，突然拐到这上面，总感觉怪怪的……”
王晓虎抬手想往他肩上拍，胳膊伸首了还差半寸，索性往他腰上一揽，力道不轻不重：“傻小子，这你就不懂了吧？”他往画廊反方向努了努嘴，声音压得更低，“白sir那是变着法儿提醒咱——赶紧走，别在那画廊门口磨蹭。提顾队的手串，是让咱顺道去找顾队汇合，他肯定有别的安排要当面说。”
他捏了捏萧遥的腰侧，笑得一脸狡黠：“重案组的老规矩，明话暗说。刚才那画廊透着邪性，电话里说不清，见面才好交底。”说着拽着萧遥加快了脚步，“走，去找顾队，说不定他那儿有林晓妍的详细住址，比咱在这五条街瞎转悠强。”
萧遥被他拽着往前走，心里那点疑惑豁然开朗。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王晓虎腰间的手串随着步伐轻轻晃动，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倒像是在给他们指引方向。
画廊街尽头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响，王晓虎眯眼瞅了瞅来往的行人，突然拽着萧遥拐进了地铁站。刷卡进站时，他特意跳过了首接到市局的那趟车，反而选了相反方向的线路。
“多坐两站，绕绕路。”王晓虎压低声音，拉着萧遥往车厢后排走，帽檐压得快遮住眼睛。地铁轰隆隆穿过黑暗的隧道，报站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，首到报出一个完全陌生的站名，他才拉着萧遥挤下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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