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淮没说话，只是拿起那个木箱，掂量了一下重量。阳光透过锁眼的缝隙照进去，在箱底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像那些被掩盖的真相，终于要透进光来。
“违规操作的报告，我会写。”白方泽突然说，语气格外认真，“和顾晨没关系，是我一个人的主意。”
姜淮抬眼瞥了他一眼，突然笑了：“你当我老糊涂了？顾晨那小子在电话里跟我拍胸脯，说所有责任他扛，还说要不是他比你大几个月，早把你摁在地上揍了。”他站起身，打开箱子锁扣，“报告你们俩一起写，字数不够三千字别给我看。”
白方泽愣了愣，刚要说话，就见姜淮从箱子里拿出一叠标签，指尖在“孟悦”那页上停住：“只要陈昀的初步比对结果出来了，能够证明林晓妍带来的头发和周明远的DNA吻合。现在加上这些，足够申请对周明远的逮捕令了。”
他把标签放回箱子，重新锁好，看向白方泽：“去把顾晨叫进来，京市那边的通缉令，该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。”
白方泽转身时，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。走廊里的风带着乔文敲键盘的脆响飘过来，他看到顾晨正靠在栏杆上打电话，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顾支队，姜sir叫你。”白方泽喊了一声。
顾晨回头，挂了电话挑眉：“怎么？要给我们俩开批斗会？”
“差不多，准备写检讨吧。”白方泽笑着往办公室走，脚步轻快得像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身后传来顾晨的笑骂声：“凭什么我也要写？我就放了个风！”
姜淮办公室的门虚掩着，白方泽推开门时，正看到老队长对着电话沉声说：“通缉令我们不认，证据我们有——对，就在我手里，随时欢迎省厅来查。”
阳光穿过百叶窗，在地板上投下整齐的光斑，像一道道不容置疑的界线。白方泽知道，这场仗，他们终于有了反击的底气。
姜淮把刚挂断的电话往桌上一放，搪瓷缸子在桌面磕出闷响。他抬眼看向站在对面的两人，白方泽垂着眸，指尖无意识地着记录仪开关，顾晨倒还挺首着背，只是耳尖悄悄红了——毕竟在京市刑侦支队当支队长多年，还从没被人这么盯着训过。
“白方泽。”姜淮的声音突然沉下来，带着穿透力极强的威严，“知道错了吗？”
白方泽按下记录仪开关，红色的工作灯亮起时，他悄悄抬眼瞥了顾晨一眼——对方嘴角正憋着笑，大概是想起了新兵连被连长训话的日子。
白方泽的喉结动了动，刚要开口，就被姜淮打断：“我没问你！”他转向顾晨，“顾支队，你是京市刑侦的支队长，跨市办案的规矩比谁都清楚，居然跟着他胡闹？私闯民宅，抢夺证物，你知不知道这能让你脱了这身警服？”
顾晨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，刚要解释，就见姜淮抓起桌上的文件往两人面前一摔：“搜查令！我昨天下午就申请了，省厅那边己经批了，就差盖章！你们俩倒好，等不及这三小时，非要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！”
白方泽猛地抬头，眼里闪过一丝错愕。他是真不知道搜查令的事，昨天在精神病院和张涛周旋时，满脑子都是怎么把李曼和证据送出来，压根没顾上问姜淮是否申请了手续。
“姜sir，我们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姜淮的声音陡然拔高，指着白方泽的鼻子，“你看看你带的头！重案组的脸都被你丢尽了！萧遥说你在京市动了枪？还抢了张涛的车？白方泽你长本事了啊！”
白方泽的头又低了下去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记录仪的边缘。他知道姜淮是故意的——老队长办案几十年，最擅长用这种方式敲山震虎，可听到“搜查令早就申请”时，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，又悔又愧。
顾晨看了眼白方泽泛红的耳根，往前站了半步：“姜sir，这事不怪方泽，是我怂恿他的。我比他大几个月，知道京市的水有多深，等搜查令下来，人证物证早被林河转移了。要罚就罚我……”
“罚你？”姜淮冷笑一声，指着桌上的木箱，“这箱子里的东西，你们敢保证没有被动手脚？没有合法手续，法庭上能当证据？到时候林河的律师一句话，就能让这些东西变成废纸！”
他越说越激动，抓起搪瓷缸就要砸，手却在半空停住，重重放在桌上：“我告诉你们，这案子要是黄了，你们俩就去基层派出所当户籍警，一辈子别想碰重案！”
白方泽的肩膀微微发颤，不是怕，是懊恼。他知道姜淮说得对，程序正义和实体正义同样重要，他们冒的险，差点让所有人的努力都付诸东流。
他的脸彻底沉下来，指尖在记录仪的开关上顿了顿——他知道姜淮说的是实话，非法取证确实是致命伤。刚才的底气瞬间泄了大半，后背渗出冷汗。
“那……那现在怎么办？”顾晨的声音也低了下去，没了刚才的硬气。他比白方泽大几个月，更清楚纪律和程序的分量，此刻只觉得后颈发凉。
姜淮看着两人垂头丧气的样子，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，却故意板着脸，拿起座机听筒：“还能怎么办？通知省厅纪律委员会，就说永安重案组白方泽、京市刑侦支队顾晨，违规跨市办案，涉嫌非法取证……”
“姜sir！”白方泽急忙上前一步，差点碰倒椅子，“再给我们一次机会！我们能补全程序，能证明证据的合法性！”
顾晨也跟着点头，语气带着恳求：“箱子上有周明远的监控，我们可以申请调取，证明是在他阁楼发现的……”
姜淮握着听筒的手停在半空，看着两人急得额头冒汗的样子，突然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白方泽和顾晨都愣住了，面面相觑，像两只被人点了穴的鹌鹑。
“行了，演不下去了。”姜淮放下听筒，指了指白方泽手里的记录仪，“关了吧，这段拿去给乔文，让她剪剪，发去省厅纪检组——就说我们永安重案组是怎么‘逼供’出证据来源的。”
白方泽这才反应过来，哭笑不得地关掉记录仪：“姜sir，您这出戏演得……”
“不这么演，怎么让你们俩记住教训？”姜淮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口茶，“搜查令确实在等盖章，但我故意说‘就差三个小时’，就是想看看你们能不能沉住气。结果呢？一个比一个冲动。”
姜淮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：“他想玩程序正义，我们就跟他玩到底。明天早上九点，我会以永安市公安局的名义，向省厅提交所有证据，包括周明远的头发标本、李曼的录音、还有你们从别墅带回来的这个箱子——我倒要看看，谁先扛不住。”
白方泽和顾晨对视一眼，刚才被“吓”出来的冷汗还没干，心里却像被暖风吹过，熨帖得厉害。
“对了，”姜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，“检讨还是要写，三千字，明天早上交。”
两人刚放松的肩膀又垮了下去，引得姜淮哈哈大笑。
窗外的阳光正好，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织出金色的网。白方泽看着姜淮转身整理文件的背影，突然觉得，不管多棘手的案子，只要有这位老队长在，就总有转危为安的底气。
顾晨凑到他耳边，低声说：“你家姜sir这演技，不去当演员可惜了。”
白方泽笑着踹了他一脚：“写检讨去。”
安全屋的铁门虚掩着，萧遥推开门时，正听见蒋瑞在讲三年前抓捕毒贩的糗事——说自己被毒贩的狗追得爬上树，最后是白方泽扔了块石头才解围。林晓妍的笑声从客厅飘出来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松弛，不像前两天在精神病院时那样紧绷。
“小萧，你来了。”蒋瑞最先看到他，往旁边挪了挪，给萧遥让出个空位。茶几上摆着杯没喝完的柠檬水，杯壁上凝着水珠，显然是刚倒的。
林晓妍转过头，眼底的笑意还没散去，看到萧遥时却突然顿住，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。“是不是……出什么事了？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像怕惊扰了什么。
萧遥在她对面坐下，接过蒋瑞递来的温水：“京市发了通缉令，说你涉嫌杀害孟方妮，还……”他顿了顿，没说“侮辱尸体”那几个字，“姜sir让我来告诉你，别担心，我们不会把你交出去。”
林晓妍的脸色瞬间白了，端着水杯的手开始发抖，水洒在茶几上，洇出深色的痕迹。“他们胡说！我没有……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，眼眶红得像兔子，“方妮是我最好的朋友，我怎么可能害她？是周明远，是他把方妮关在阁楼里，是他……”
“我们知道。”萧遥的语气放柔，“白队从周明远的别墅带回了证据，里面有孟悦的头发标本，还有周明远的标签，能证明你说的是实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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