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藏！”周平突然嘶吼起来，眼睛红得像要滴血，“是她不听话！她想走，想报警！我给她最好的颜料，给她画不完的画布，她凭什么想走？”他的声音陡然降低，带着点病态的偏执，“只有让她沾上那个……她才会乖乖留下，才会看着我，只看着我……”
“你真的很喜欢孟悦，”萧遥的声音很轻，却像锤子敲在冰面上，“不然你不会把她的蝴蝶纹身拓下来，藏在画夹最里面；不会在她失踪后，反复画同一个侧影；更不会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看着周平骤然收紧的瞳孔，“把她的纹身皮完整地剥下来，做成标本。”
“你胡说！”周平猛地拍桌而起，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，“我没有！那是艺术！是我爸让我做的！”
“艺术需要给她注射毒品吗？”萧遥反问，调出周平在精神病院的购药记录，“你每个月让护士代购的‘镇静剂’，其实是新型毒品，剂量刚好能让人产生依赖，却不会立刻致命。你把她关在永安市那个废弃油漆厂，就是想让她永远依赖你，对不对？”
周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，又一点点变得惨白。他跌坐回椅子上，双手插进头发里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“她一开始不知道的，”他突然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，“她说喜欢看我画画，说我的色彩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亮。”他的眼神飘向虚空，像是在回忆某个遥远的午后，“我带她去油漆厂，给她看我藏的颜料，她还笑着说，蝴蝶纹身配蓝色油漆一定好看……”
萧遥静静地听着，没有打断。他知道，此刻的周平，正从伪装的壳里一点点钻出来，露出最柔软也最狰狞的内核。
“后来清醒的的时候总是她想跑，”周平的声音陡然变冷，带着点疯狂的偏执，“她说我是疯子，说我给她的不是爱，是囚禁。她趁我睡着的时候，偷偷藏了把刀，想划开绳子……”他突然笑了，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，“那天……我只是想让她安静点，就给她多注射了一点‘好东西’，谁知道……谁知道她体质那么弱……”
“她死了，对吗？”萧遥问，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事实。
周平没回答，只是从怀里掏出个东西，用颤抖的手推到桌上——是块巴掌大的皮肤标本，上面的蝴蝶纹身己经褪色，却依旧能看出精致的线条。“她的皮肤很薄，像宣纸一样，”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标本边缘，眼神温柔得可怕，“我花了整整三个晚上才剥下来，一点损伤都没有。”
“《折翼的女孩》，就是用她的骨头做的？”
提到这幅画，周平的眼神突然变得怨毒：“是！那是我最完美的作品！我把她的指骨磨成粉，混在颜料里画翅膀；用她的肋骨做支架，撑起整个躯干；连眼睛的位置，我都嵌了她最喜欢的蓝色玻璃珠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，“可我爸！他非要拿去办画展！林风那个混蛋！竟然把它卖给了ART组织！那是我的孟悦！是我的！”
他猛地站起来，对着墙壁拳打脚踢，嘶吼声在审讯室里回荡：“他凭什么卖？！他拿了钱，还嘲笑我是个只会躲在毒品里的废物！我恨他！我早就想杀了他！”
“所以你故意在方妮的案发现场留下张雅的人皮画，”萧遥捕捉到关键信息，“就是想引我们注意到林风，对吗？”
周平的动作顿住了。他转过身，脸上还挂着泪，眼神却清明得可怕：“不是……那个人皮我故意丢在那个废弃仓库附近很久了！是你们这些警察太蠢了，方妮出事了你们才发现的。我知道他在仓库藏了更多‘作品’，知道他和ART组织的交易时间。我以为你们能查到，能把他一起拖下水……”他突然自嘲地笑了，“结果我先被关进来，还得装疯卖傻，看着他继续逍遥法外。”
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地落在他脸上，一半是悔恨，一半是疯狂。萧遥看着眼前这个被毒品和偏执毁掉的年轻人，突然觉得一阵窒息——他的喜欢，从一开始就带着毁灭的基因，既毁灭了孟悦，也最终毁灭了自己。
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，”萧遥拿出纸笔，“还有林风还有什么事情，你说出来，也算……给孟悦一个交代。”
周平盯着桌上的蝴蝶标本看了很久，才缓缓报出两个地址。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，带着血的腥气。
“我爸说，把孟悦做成画，她就能永远活着，”他最后说，眼神空洞，“可我总觉得，她在画里看着我，像在问我，蓝色油漆到底好不好看……”
萧遥收起笔录，起身往外走。走到门口时，他回头看了一眼——周平正对着蝴蝶标本喃喃自语，阳光从铁窗照进来，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像一幅扭曲的画。
外面的警笛声此起彼伏，顾晨正在安排人手，准备去申请搜查令抓林风 看到萧遥出来，他迎上来：“都招了？”
萧遥点点头，把笔录递给他：“油漆厂可能还有孟悦的遗物，仓库……估计藏着更多我们想象不到的东西。”
顾晨接过笔录，看着上面“ART组织”的字样，眼神沉了沉：“林风跑不了了。”
萧遥抬头看向京市的天空，灰蒙蒙的，像蒙着层脏玻璃。他想起孟悦画的向日葵，突然觉得，那些被做成画的生命，或许早就化作了天上的星星，正冷冷地看着这群用罪恶玷污艺术的人，等待着正义降临的那天。
凌晨西点的永安市还浸在墨色里，白方泽刚合上顾晨传真来的周明远的审讯记录，手机就在桌面上震动起来，屏幕上跳动着“萧遥”的名字。他划开接听键，萧遥带着疲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，背景里还能听到京市刑侦支队走廊的脚步声。
“白sir，周平招了，”萧遥的声音有些沙哑，“他说林风在发现方妮尸体的那个废旧仓库里，还藏了些‘作品’，是没来得及交给ART组织的。”
白方泽的指尖在桌面上顿了顿。那个仓库他和蒋瑞前前后后翻了三遍，从墙角的裂缝到房梁的夹层，连堆在角落的破油桶都挨个敲过，除了方妮的尸体和那幅人皮画，什么都没找到。
“确定？”他问，目光扫向窗外——天快亮了，东边的云层己经透出点鱼肚白。
“周平说藏在地下，”萧遥补充道，“仓库角落那片水泥地是空的，下面有个暗格，用油漆桶压着的。他亲眼看到林风去年冬天藏东西进去。”
白方泽站起身，抓起椅背上的外套：“我去看看。”挂了电话，他拨通蒋瑞的号码，“带两个人，去方妮案发现场的仓库，周平说有暗格。”
蒋瑞在那头打了个哈欠，声音迷糊：“白sir，那地方我们翻烂了都……”
“再去看看。”白方泽己经走到门口，“带上撬棍和手电筒，楼下集合。”
警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穿行，车灯劈开浓重的夜色。离仓库还有半条街时，白方泽突然眯起眼——远处的天际线泛着诡异的橙红，像被打翻的调色盘。
“那是……”蒋瑞也看清了，声音陡然拔高，“仓库方向！”
白方泽一脚踩下油门，警车像离弦的箭般冲出去。越靠近，空气里的焦糊味越浓，最后转过街角时，两人都愣住了——
废旧仓库被熊熊烈火吞噬，火光映红了半边天，木质的横梁在火里噼啪作响，偶尔有燃烧的碎片坠落，在地上砸出火星。仓库的轮廓在火海中扭曲、坍塌，像一头正在痛苦挣扎的巨兽。
“操！”白方泽推开车门，热浪扑面而来，烫得他下意识后退一步。他拿出手机想打消防电话，却发现信号格跳了两下，彻底没了信号。
“有人故意的！”蒋瑞指着仓库周围，“你看那几个油桶，是被人推倒的！”
火光中，几个锈迹斑斑的汽油桶倒在地上，液体顺着地面的沟壑流进火场，让火势更猛。白方泽的心沉到了谷底——周平刚交代，火就烧起来了，时间掐得这么准，除了林风，没别人。
“林风的人肯定在附近！”白方泽拔出枪，上膛的声音在噼啪的燃烧声中格外清晰，“你去路口等消防车，我去后面看看！”
仓库后面有条窄巷，平时堆满垃圾，此刻却异常干净。白方泽猫着腰往里走，手电筒的光柱在墙上扫过，突然照到一串新鲜的脚印，朝着巷尾延伸。
他刚要追，就听见火场里传来“轰隆”一声巨响——仓库的屋顶塌了。火光冲天而起，照亮了巷口的身影——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正骑上摩托车，引擎发动的声音刺破夜空。
“林风！”白方泽大喊一声，举枪瞄准。
男人似乎愣了一下，回头看了一眼。火光在他脸上投下半边阴影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随即拧动油门，摩托车像幽灵般窜了出去，很快消失在夜色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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