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，暖黄的光把路面照得很亮。萧遥看着编号在脑海里化成地图上的红点——静安区3起，开发区3起，阳平县1起，像撒在城市边缘的棋子，隐隐连成个不规则的圈。
“等找到其他几个孩子，或许能从他们的记忆里，拼凑出凶手更具体的行踪。”萧遥的指尖在膝盖上画着圈，“比如他们家附近的小路，凶手逃跑的方向……”
白方泽看了他一眼，见他眼里的光又亮了起来，不像刚才拉肚子时那么蔫，嘴角几不可查地扬了扬：“先找到张萌萌再说。她当年住的小区，是开发区第一批新建楼盘，周围全是待开发的荒地，说不定能想起点特别的。”
路灯的光在萧遥脸上明明灭灭，他看着窗外掠过的城市边缘，突然觉得那串冰冷的编号，好像不再只是档案上的符号。它们藏着凶手的轨迹，藏着七个家庭的位置，也藏着十八年前那个戴黑手套的人，在这座城市里留下的、被时光掩埋的脚印。
“快到了。”白方泽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，导航提示还有五公里到达青山特教学校。
萧遥深吸一口气，把那些编号和地图在心里记牢。不管前路多难，至少现在，他离真相又近了一步。
天擦黑时，车子终于拐进青山镇的主街。路灯昏黄，把两旁的老槐树影子拉得老长，偶尔有骑着电动车的居民驶过，车铃叮当响着，带着小镇特有的悠闲。
青山特教学校的校门紧闭着，铁栅栏上爬满了牵牛花藤，紫色的花瓣在暮色里蔫蔫地垂着。白方泽把车停在对面的树荫下，两人刚走到门卫室，就被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大叔拦了下来。
“你们找谁？”大叔手里拿着个搪瓷缸，呷了口茶，眼神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他们。
“我们找张萌萌老师，哦不，她现在叫张默。”萧遥拿出乔文准备的介绍信，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，“我是市教育学院的，想做个特殊教育的调研，之前联系过学校。”
门卫大叔接过介绍信，眯着眼睛看了半天，又抬头瞅了瞅萧遥和白方泽：“张老师今天下午没课，早就走了。再说了，学校有规定，天黑后不准外人进。”
“那您知道她住哪吗？”萧遥追问，“我们从市里来的，跑了一趟不容易，就想跟她聊十分钟。”
“不清楚。”大叔把介绍信递回来，摆了摆手，“张老师不爱跟人打交道，住哪从不跟我们说。你们还是明天再来吧，明天上午她有课。”
白方泽看了眼天色，西边最后一点霞光也沉下去了，镇上的家家户户亮起了灯。他拉了拉萧遥的胳膊，对门卫说：“麻烦您了。”
两人转身往回走，萧遥有点不甘心：“就这么等明天？”
“不然呢？”白方泽指了指校门旁边的公告栏，上面贴着教师值班表，张萌萌的名字后面写着“周三上午9:00-11:00 一年级手语课”，“她明天肯定来，今晚先找地方住下。”
镇上的旅馆就在学校斜对面，招牌上的“迎客来”三个字缺了个点，看着有点年头了。老板娘正坐在门口择菜，见他们进来，热情地站起来：“两位住店？还有两间大床房。”
“要两间。”白方泽拿出身份证登记，余光瞥见萧遥捂着胃，又补充道，“有热水吧？再帮我们下两碗清汤面，不要辣，少放油。”
老板娘应着去后厨了，萧遥坐在大厅的塑料椅上，看着窗外学校的方向，眉头还皱着：“你说她会不会故意躲着我们？”
“有可能。”白方泽倒了杯热水递给她，“但她既然还在这所学校教书，就说明没打算彻底消失。明天带着诚意去，总会有机会的。”
两碗清汤面很快端了上来，飘着葱花和两个荷包蛋，看着就清爽。萧遥小口吃着，胃里暖烘烘的，白天拉肚子的虚浮感总算退了些。
“对了，”他突然想起什么，“1816案是阳平县的第十六起案子，对吧？张萌萌家当年住在哪？离我父母家远吗？”
白方泽放下筷子，拿出手机调出地图：“阳平县的老粮站家属院，离你家那片拆迁区大概三公里，中间隔了条河。”
萧遥看着地图上那两个红点，心里突然一动——三公里，步行也就西十分钟。凶手会不会是在熟悉这一带的环境后，才选定了下一个目标？
“明天见到她，得问问当年她家附近的情况。作者“猫猫猫鱼鱼鱼”推荐阅读《破晓专案组！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”萧遥的指尖在地图上点了点，“比如有没有经常出现的陌生人，或者……奇怪的味道。”
白方泽点头，看着他眼里重新燃起的光，没再说什么，只是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到他碗里：“多吃点，明天才有精神。”
窗外的夜色渐浓，小镇静得能听到虫鸣。两人坐在旅馆的小桌前，慢慢吃着面，灯光在他们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。虽然没见到人，但至少，他们离那个叫张萌萌的女孩，己经很近了。
明天，总会有答案的。萧遥在心里默念。
旅馆的房间在二楼，踩在木质楼梯上咯吱作响。白方泽推开自己那间的房门，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——墙纸卷了边，露出底下泛黄的墙皮；床单看着还算干净，却带着点淡淡的霉味；窗台上积着层薄灰，显然很久没好好擦过了。
他下意识地从包里翻出消毒湿巾，先把床头柜擦了三遍，又蹲下身擦椅子腿，连墙角的蛛网都没放过。忙活了好一会儿，才勉强觉得能落脚。
隔壁房间的萧遥却没那么多讲究。他把行李往墙角一放，打开窗户透气，晚风吹进来带着草木的清香，倒让他觉得挺舒服。小时候跟着父母回老家住在老城区，比这条件差的房子都住过，实在算不上什么。
收拾完东西，他想去问问白方泽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，刚走到门口，就见白方泽正拿着湿巾，一点点擦着枕头边缘，动作认真得像是在处理什么精密证物。
“洁癖又犯了？”萧遥倚在门框上笑他。
白方泽头也没抬：“不干净容易过敏。”他把擦过的枕头放到一边，又去拆自己带的睡袋——那是上次出野外任务剩下的，他居然顺手带来了。
萧遥看得首乐：“至于吗？这旅馆看着还行啊。”
“还行？”白方泽指了指床底，“你看那是什么。”
萧遥探头一看，床底露出半只灰扑扑的拖鞋，顿时没了声。
白方泽把睡袋铺在床上，又用湿巾擦了遍门把手，这才首起身：“乡镇住宿就这样，卫生条件跟不上。你晚上睡觉别踢被子，小心着凉。”
“知道了白管家。”萧遥故意拖长声音，见他手里还拿着湿巾，伸手抢了一张，“走，出去转转？打听下张萌萌的事。”
白方泽犹豫了一下，看了眼铺得整整齐齐的睡袋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
两人沿着镇主街慢慢走，路灯昏黄，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暖光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。路过一家杂货店时，萧遥买了两袋本地的薄荷糖，递了一袋给白方泽。
“刚才听老板娘说，张老师在这学校教了五年了，平时除了上课就是待在宿舍，很少跟人来往。”萧遥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，清凉的味道驱散了些许疲惫，“不过她对孩子是真上心，去年有个学生发烧，她守了一整夜。”
白方泽嚼着糖，点了点头：“能对孩子好，说明心里还有柔软的地方，或许……更容易沟通。”
走到镇口的石桥上，能看到特教学校的剪影。萧遥望着那片漆黑的建筑，突然想起向雨晴，想起那个三年前去世的孙晓晓，心里有点发堵。
“你说，她们是不是都活在同一个噩梦里？”他轻声问。
白方泽没回答，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烟盒，想了想又塞了回去——萧遥胃不好，闻不得烟味。他望着远处的夜色，声音很轻：“明天见到她，别提这些。”
萧遥转头看他，路灯的光落在白方泽侧脸，把他紧抿的唇线照得很清晰。他突然明白，白方泽的洁癖不是娇气，是常年查案养成的习惯——见过太多肮脏和血腥，才会格外在意身边的干净。就像他自己，胃不好却总想吃重口，或许是想用强烈的味道，盖过记忆里那挥之不去的铁锈味。
“回去吧。”萧遥拍了拍他的胳膊，“明天还要早起。”
回到旅馆，白方泽又对着房间进行了第二轮“消毒”，连天花板的吊灯都没放过。萧遥躺在床上，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窸窸窣窣声，忍不住笑了。
这人啊，看着冷硬，其实比谁都仔细。
夜色渐深，小镇彻底安静下来。萧遥听着窗外的虫鸣，慢慢闭上了眼。或许明天不会太顺利，但身边有这么个连睡觉都要把环境擦三遍的人，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。
至少，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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