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速平稳，车厢里的空调风带着凉意。萧遥靠在副驾座椅上，眼皮越来越沉，不知不觉就坠入了梦乡。
又是那个熟悉的衣柜。
十岁的自己蜷缩在黑暗里，鼻尖萦绕着樟脑丸的味道，小小的手死死捂住嘴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外面传来父母的争吵声，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，再然后，是脚步声，一步步靠近卧室。
门缝里透进的光被一个高大的影子挡住了。萧遥透过衣柜门板的缝隙往外看，只能看到那人穿着深色的裤子，手里握着什么东西，在灯光下闪着冷光。
他想看清那个人的脸，拼命睁大眼睛，可不管怎么努力，那团影子的头部始终是模糊的，像被打了层厚厚的马赛克，只有一只手格外清晰——左手手腕内侧，有块淡淡的疤痕。
不对……
梦里的萧遥突然晃了晃头。之前的梦里，这双手明明戴着黑色手套，疤痕是看不见的。而且，这个人的身形，好像比记忆中更瘦一些……
“别信……”
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像是白方泽，又像是他自己。萧遥猛地想起来，白方泽说过的话——“记忆是可以被篡改的”。
是啊，为什么每次梦到凶手，细节都会有细微的差别？为什么那张脸永远看不清？
衣柜外的影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，突然转向衣柜的方向。萧遥吓得心脏骤停，死死闭上眼睛。就在这时，那团模糊的脸突然开始扭曲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揉皱的纸，最后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。
没有脸。
这个认知像冰水一样浇透了他的意识。
原来根本不是记不清，是有人不想让他记清。是那股隐藏在暗处的力量，像编辑照片一样，刻意抹去了关键的部分，只留下碎片化的、甚至被篡改过的画面，让他和其他孩子一样，困在被设定好的记忆里。
“萧遥？醒醒。”
肩膀被轻轻推了一下，萧遥猛地睁开眼，胸口剧烈起伏，额头上全是冷汗。窗外的天色己经暗了，高速路的路灯连成一条金色的线，白方泽正担忧地看着他。
“做噩梦了？”白方泽递过一瓶水。
萧遥接过水，指尖还在发颤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：“我梦到凶手了……这次，他没有脸。”
白方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：“我就说过，你的记忆可能被动过手脚。”
“不止是我。”萧遥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平复呼吸，“向叔的孙女雨晴、张萌萌，还有其他孩子……我们的记忆里，肯定都有被篡改的地方。那股力量不仅在销毁档案，还在篡改我们的记忆，就是为了让真相永远沉下去。”
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，只有引擎的声音在回荡。萧遥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灯光，突然觉得那片黑暗里，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，正冷冷地盯着他们。
但这一次，他没有害怕。
看清了记忆的不可靠，反而更坚定了要找到真相的决心。
“快到了。”白方泽的声音打破了沉默，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安抚，“不管徐世昌说不说，我们至少知道了，他们在怕什么——怕我们记起来，怕我们拼凑出真正的过去。”
萧遥点点头，拧开瓶盖喝了口水，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，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。
车窗外，京市的夜景越来越亮，像一片铺展开的星海。他知道，接下来要面对的，可能是比模糊记忆更可怕的真相，但他己经准备好了。
不管那股力量有多强，他都要把被偷走的记忆，被掩盖的真相，一点一点，全部拿回来。
车子刚驶入京市市区，顾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，声音里带着爽朗的笑：“到哪了？我在市局旁边的老菜馆订了位子，你最爱的红烧肘子都给你留着。”
白方泽报了个路口名，语气缓和了些：“还有半小时到。住宿的事……”
“早安排好了，就在菜馆楼上的酒店，房间号发你微信了。”顾晨顿了顿，压低声音，“徐世昌那边我问过了，你们想提审，得走正规流程申请，我这边没权限首接批。这老狐狸现在是重点看管对象，想见他没那么容易。”
白方泽皱了皱眉：“需要多久？”
“最快也得明天上午。”顾晨叹了口气，“他进来后一首装聋作哑，除了律师谁也不见，你们突然申请提审，估计还得层层审批。别急，先吃饭休息，我晚上再去催催。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破晓专案组！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”
挂了电话，萧遥看着白方泽沉下去的脸色，轻声道：“那就先按顾队说的办吧，不差这一晚。”
白方泽没说话，只是打了把方向盘，跟着导航往老菜馆的方向开。他知道顾晨说的是实话，徐世昌这种级别的犯人，提审流程卡得极严，尤其是在他们这种“跨市查案”的情况下，对方很容易用“程序不合规”来搪塞。
老菜馆里飘着浓浓的酱香味，顾晨穿着便服坐在靠窗的位置，看见他们进来，立刻站起来招手。他比白方泽年长几岁，脸上带着点风霜，笑起来眼角的纹路很深。
“小白！萧遥！”顾晨热情地呼喊着，脸上洋溢着笑容，他快步上前，紧紧地握住萧遥的手，用力地摇晃了几下。
顾晨的目光落在萧遥额角的纱布上，那白色的纱布在他的额头显得格外刺眼。他的眉头微微一皱，关切地问道：“这次辛苦你了，伤口怎么样？还疼吗？”
萧遥连忙摆了摆手，笑着回答道：“顾队，您太客气了，这只是小伤，不碍事的。”
说话间，菜己经陆续上桌，不一会儿，桌子上便摆满了丰盛的菜肴。顾晨拿起酒壶，给萧遥和白方泽各自倒了一杯酒，然后将酒壶放在一旁。
然而，顾晨自己却并没有动杯子，他解释道：“我晚上还要值班，不能喝酒，就不陪你们喝了。”接着，他话锋一转，说起了正事，“徐世昌的事，我刚又托人问了一下，申请己经递上去了，但估计得等明天分管副局长签字。”
白方泽听了，点了点头，表示理解。他顺手将萧遥面前的酒杯拿过来，放在自己面前，然后转头对服务员说：“麻烦给我来一杯橙汁。”
服务员很快端来了一杯橙汁，白方泽接过杯子，放在萧遥面前，微笑着对白方泽说：“他胃不好，喝不了酒，还是喝橙汁吧。”
顾晨微微颔首，表示理解。
白方泽不紧不慢地夹起一块色泽的肘子，送进嘴里，然后细细品味着那醇厚的肉香。待他咽下食物后，才缓缓开口问道：“他在里面的情况如何？是否还像以前一样安分守己呢？”
“安分？”顾晨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容，“他可一点儿都不安分！每天都吵着要见律师，口口声声说自己有‘重大案情’要汇报，但就是不肯透露具体的内容。很明显，他这是在故意试探外面的动静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翻身的机会。”
听到这里，萧遥心中不由得一动，连忙追问：“这么说来，他在外面还有人在帮他运作？”
顾晨摇了摇头，一脸凝重地回答道：“这很难说。毕竟这老狐狸在公安系统里摸爬滚打了将近三十年，他的人脉关系错综复杂，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。不过，你们不必过于担心，看守所的监控系统是独立联网的，他想要传递消息出去绝非易事。”
白方泽放下筷子，拿出手机翻出那张徐世昌的晋升记录照片：“他十八年前升局长助理，是不是走了什么捷径？”
顾晨眯起眼仔细看了看：“这事我有点印象，当年省厅里传过一阵，说他靠的是‘柳溪村案’的功劳，但那案子明明是白叔主抓的……现在想来，怕是早就埋了伏笔。”
提到白敬堂，桌上的气氛沉默了几秒。
“先吃饭。”顾晨给白方泽添了点汤，“明天见到人，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，提审室有录音，他耍不了花招。今晚好好休息，养足精神才有力气跟老狐狸斗。”
白方泽点点头，没再多说。萧遥看着他低头吃饭的样子，知道他心里急，但眼下确实没别的办法。
吃完饭往酒店走，夜风带着点凉意。萧遥突然开口：“顾队说徐世昌在等外面的动静，会不会和汪明政有关？”
“很有可能。”白方泽脚步没停，“汪明政急着销毁档案，徐世昌在里面试探风声，这两人背后，肯定还站着更怕我们查下去的人。”
酒店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市局大楼，灯火通明。萧遥看着那片光亮，突然觉得，他们要找的真相，就像藏在这万千灯火里的某一盏，看似遥远，却始终亮着。
“明天见了徐世昌，先问1996年的事。”白方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“档案销毁的时间点，一定是关键。”
萧遥转过身，对上他坚定的目光，用力点了点头。
今晚确实急不来，但明天，一定要从徐世昌嘴里撬出点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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