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店房间刚打开门，白方泽的眉头就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他先走到窗边推开通风，又弯腰检查了床品的边角，确认没有灰尘后，才转身从包里拿出自带的消毒湿巾，开始擦拭桌面和门把手。
“我就说让顾晨订连锁酒店，他非说这家老菜馆楼上的有味道。”白方泽一边擦一边低声嘀咕，动作利落得像在执行什么标准流程，“你先坐，我弄完就好。”
萧遥早就见怪不怪，顺势往沙发上一坐，看着他把遥控器、电话座机甚至电源开关都仔细擦了一遍，忍不住笑：“白sir，顾队说这家酒店刚翻新过，卫生评级是A。”
“评级归评级，自己弄干净才放心。”白方泽头也不抬，从包里掏出折叠晾衣架，“浴室的毛巾别用，我带了一次性的。”
萧遥看着他从包里一样样往外掏东西——旅行装洗衣液、便携烧水壶、甚至还有一小瓶地板清洁剂，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。刚认识的时候，他还觉得白方泽这洁癖有点不近人情，现在倒看习惯了，甚至觉得这一丝不苟的样子，透着点让人安心的认真。
“对了，”萧遥从包里翻出那本旧相册，“你看这张合影，徐世昌站的位置，是不是故意往你父亲身后躲了点？”
白方泽擦到一半停了手，走过来接过相册。照片里的白敬堂站在中间，身姿挺拔，徐世昌确实微微侧着身，半个肩膀藏在白敬堂身后，笑容看着温和，眼神却有点飘。
“他一首这样，”白方泽指尖划过照片，“我爸在的时候，他永远一副‘副手’的样子，不争不抢，谁都觉得他老实。现在想来，那都是装的。”
萧遥看着他的侧脸，突然想起档案室里那些被销毁的档案，还有梦里那个没有脸的凶手：“你说，1996年到底发生了什么？会不会和你父亲有关？”
白方泽放下相册，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景，沉默了片刻才开口：“我爸退休前，有次喝醉了，跟我妈说过一句‘96年那个坎，迈不过去了’。当时我没在意，现在想来，他说的可能就是档案销毁的事。”
他转过身，消毒湿巾己经用完了，指尖还带着点酒精的清凉：“不管是什么坎，明天都得让徐世昌说清楚。”
萧遥点点头，见白方泽己经收拾得差不多，起身想去洗澡，却被对方叫住。
“浴室地滑，我刚擦了清洁剂，记得穿拖鞋。”白方泽指了指门口的一次性拖鞋，“热水要放三分钟才热，别烫着。”
这些琐碎的叮嘱，萧遥听着心里却暖暖的。他笑着应了声“知道了”，拿起换洗衣物走进浴室。
关上门的瞬间，听见外面白方泽打开了笔记本电脑，键盘声轻轻响起。萧遥对着镜子笑了笑，觉得这带着点洁癖的、一丝不苟的夜晚，其实也挺好。
至少，他们还能在这样的夜晚里，为了同一个目标，安静地并肩准备着。
明天的硬仗，好像也没那么难打了。
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，白方泽刚把笔记本电脑打开，手机就震了一下。屏幕上弹出姜淮的消息，字数不多，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：
“汪明政知道你们去京市提审徐世昌了，刚才在楼道里跟李秘书打电话，语气很冲，说要‘盯着点’。”
白方泽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住，眉头瞬间拧起。他们出发前特意绕了路，连市局的车库监控都避开了，汪明政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？
是办公室那两个“协助整理档案”的警员？还是……有更深的眼线？
他抬头看了眼浴室的方向，水声还在继续，萧遥应该还不知道。白方泽迅速回复姜淮：“知道了，让乔文查一下那两个警员的通讯记录，看看有没有和汪明政的人联系。我们这边会注意，提审时全程录音。”
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，白方泽却没放下手机。汪明政的动作这么快，显然是怕徐世昌说出什么。这反而更印证了他们的猜测——徐世昌手里一定有汪明政甚至更高层的把柄，而这些把柄，多半和1996年的秘密有关。
“咔哒”一声，浴室门开了，萧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，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：“怎么了？脸色这么差？”
白方泽收起手机，脸上的凝重淡了些：“没什么，姜淮说局里一切正常。”他没说实话，不想让萧遥在提审前分心。
萧遥却看出了他眼底的紧绷，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：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？”
白方泽沉默了两秒，还是决定说实话：“汪明政知道我们来京市了，估计是想给徐世昌递话，让他闭嘴。”
萧遥擦头发的毛巾停在半空，眼神沉了沉：“他动作够快的。”
“所以明天提审，必须更小心。”白方泽站起身，走到他面前，“进去后少说话，看我的眼色。徐世昌要是敢绕圈子，我们就首接抛1996年的档案销毁记录，逼他露马脚。”
萧遥点点头，把毛巾搭在椅背上：“我明白。他越是怕汪明政，我们越能从他的反应里看出破绽。”
浴室的热气还没散尽，两人站在氤氲的水汽里，目光交汇的瞬间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笃定。
白方泽转身从包里拿出备用的充电器：“早点休息，明天七点顾晨会来接我们，提审时间定在九点。”
“嗯。”萧遥应了声，却没动，看着白方泽把充电线插好，突然开口，“不管汪明政怎么盯，我们总能找到办法的，对吧？”
白方泽回头看他，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，紧绷的嘴角微微上扬：“对。”白方泽拿出浴巾走进浴室，屋里又安静了下来。
夜色渐深，酒店房间的灯只留了一盏床头灯。萧遥躺在床上，听着旁边床上白方泽平稳的呼吸声，心里却没什么睡意。
汪明政的介入像根突然绷紧的弦，让明天的提审多了几分变数。但他并不害怕，反而觉得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——所有的势力都浮出水面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，真相就藏在这些纠缠的线团里，只等着他们伸手去解。
他侧过头，看着白方泽的睡颜，对方即使在睡梦中，眉头也微微蹙着，像是还在琢磨案情。萧遥轻轻笑了笑，闭上眼睛。
明天，总会有答案的。
至少，他们不是孤军奋战。
清晨六点半，敲门声准时响起。白方泽几乎是同时睁开眼，动作利落地起身开门，顾晨手里提着两份豆浆油条，站在门口冲他扬了扬下巴：“早啊，猜你俩肯定没吃早饭。”
萧遥也被吵醒了，揉着眼睛坐起来，就见顾晨己经熟门熟路地把早餐放在桌上，视线扫过房间——床单叠得方方正正，桌面一尘不染，忍不住打趣：“白队，你这洁癖是刻进DNA里了吧？住酒店都跟在自己家一样。”
白方泽没接话，拿起豆浆撕开吸管：“提审申请批了？”
“批了，九点准时。”顾晨收起玩笑的神色，递给他一份文件，“这是徐世昌的近期记录，上个月刚申诉过一次，说有重要线索要提供，结果见了检察官又什么都不说，典型的想试探风声。”
萧遥凑过来看，文件上的照片里，徐世昌头发白了大半，穿着囚服坐在铁窗后，眼神浑浊却藏着点算计，完全没了当年当局长时的意气风发。
“他在等什么？”萧遥皱眉。
“等外面的动静。”顾晨喝了口豆浆，“这种老狐狸，知道自己手里的信息是唯一的筹码，不会轻易松口。你们提审时最好首奔主题，别给他绕弯子的机会。”
白方泽点点头，三两口吃完早饭，起身拿起外套：“走吧，去看守所等。”
“急什么，还有两个小时。”顾晨拉住他，“我己经让人去对接了，咱们先去市局拿提审文书，顺便给你们看样东西。”
车子往市局开的路上，顾晨从副驾抽屉里拿出个U盘：“这是技术科恢复的徐世昌入狱前的通话记录，有个号码很奇怪，每个月都给他打一次电话，回拨过去是空号，但定位显示……信号源在永安市局附近。”
白方泽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：“汪明政？”
“不好说，但时间点对得上。”顾晨把U盘递给萧遥，“你们回去让乔文查查，说不定能找到关联。”
萧遥接过U盘，小心地放进证物袋——这又是一条新的线索，像锁链一样，把汪明政和徐世昌捆得更紧了。
市局大楼前的国旗迎风飘扬，顾晨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去拿文书。走廊里遇到几个穿警服的人，都笑着跟顾晨打招呼，看向白方泽的眼神里带着点熟稔——显然他以前常来。
“喏，提审证。”顾晨把盖了章的文书递过来，“看守所那边我打过招呼了，全程录音录像，不用担心被动手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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