珍珠耳环的冰凉还没焐热，季沉的手机就在西裤口袋里震动起来，屏幕亮起的"父亲"二字像道惊雷，炸得他瞬间僵硬，原本放松的肩膀猛地绷紧，连握着俞小宁的手都下意识地松开了。
他猛地推开俞小宁，后退半步的动作带着明显的抗拒，接起电话的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连手机壳上的纹路都深深嵌进了掌心："什么事。"
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季云峰的声音，而是梁安琪尖锐的笑，像指甲划过玻璃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："季沉，这么晚还在跟小情人鬼混啊？伯父说下月的订婚宴定在希尔顿的水晶厅，那里的水晶灯是从法国卢浮宫拍卖来的，一盏就值200万，配得上我们季梁两家的身份。让我问问你喜欢红色玫瑰还是白色百合——毕竟是你的婚礼，总得假装尊重一下你的意见。"
季沉的背瞬间绷得像拉满的弓弦，右肩的伤口在西装下隐隐作痛，他下意识地按住肩膀，指尖的力度几乎要掐进肉里。俞小宁看着他后颈暴起的青筋，像一条条蠕动的蚯蚓，想起温泉民宿里他处理伤口时的隐忍——当时玻璃碎片嵌在肉里，他眉头都没皱一下，而现在，仅仅是一个电话，就让他露出如此明显的痛苦。原来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，也有如此恐惧的时刻。
"让他首接打给我。"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，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，手机壳在掌心硌出红痕，"我没时间跟你废话。"
"别呀，"梁安琪的声音带着恶意的拖长，像猫捉老鼠般玩弄着猎物，"伯父还说，俞小姐父亲在澳门欠下的三百万赌债，他己经让张启明还清了——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，总不能让亲家还住在桥洞下吧？哦对了，张启明说俞伯父在赌场还签了份抵押协议，把俞小姐小时候住的老房子抵给了高利贷，现在那房子己经在我名下了，我打算改成赌场，也算圆了俞伯父的心愿。"
俞小宁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，耳边嗡嗡作响。父亲的赌债明明在去年就还清了，当时催债的人拿着银行转账记录离开，她还特意拍了照存在云端，现在想来那些人手腕上都有梁家的狼头纹身，当时她只当是普通的黑道标记，没往深处想。而那栋老房子，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，院子里还有母亲亲手种的桂花树，每年秋天都香得让人想家。
"还有更精彩的呢，"梁安琪的笑声里混着纸张翻动的声响，像毒蛇吐信般令人毛骨悚然，"你母亲当年的车祸调查报告，我在伯父的保险柜里找到了副本——刹车油管的切口确实是人为的，用的还是德国进口的特种刀具，切口平整得像用尺子量过。更有意思的是，报告旁边还压着你父亲和我姑姑的亲密照，背景是泰国的普吉岛，日期就在你母亲出事后的一个月——你说巧不巧？"
季沉猛地挂断电话，手机砸在地上的瞬间，屏幕裂出蛛网般的纹路，像他此刻破碎的心。他转身时，眼底的温情被风暴撕碎，只剩下冰冷的决绝："调你去新加坡分部的通知明天会发，风控总监，年薪翻倍，配车配房，签证手续陈默会帮你办好，最快后天就能走。"
"所以，"俞小宁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，将丝绒盒子塞进他西装口袋，珍珠硌着他的肋骨，像根细小的针，"刚才的灯光秀是为了让我死得明白点？这对耳环是提前送的陪葬品？你带我看你母亲喜欢的风景，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，就是为了让我在被你抛弃时，能多留点念想？"
"新加坡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安全的地方，"他避开她的目光，窗外的霓虹在他脸上投下扭曲的光斑，像幅抽象的油画，"梁家在东南亚的势力还没渗透到那里，尤其是新加坡，法律严格，他们不敢乱来。"
"包括用联姻来巩固他们的势力？"俞小宁抓起桌上的科林机械财报，纸张散落的声音像破碎的骨骼，"那这些呢？我们查到的洗钱证据呢？就因为你要当梁家的上门女婿，就把这些都变成废纸吗？季沉，你告诉我，温泉民宿的那些话，那些眼泪，那些拥抱，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？！"
季沉的拳头砸在桌面上，文件夹弹起半寸高，金属夹划破他的手背，血珠滴在"应收账款"栏被涂改的数字上，晕开细小的红点，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："这不是你该管的事！"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暴怒，却在看到她含泪的眼睛时，突然泄了气，像被戳破的气球，"对不起，小宁，我..."
"替我跟梁小姐说声恭喜。"俞小宁弯腰捡文件时，珍珠耳环从耳上滑落，掉进散落的纸张里，像滴破碎的眼泪。她将耳环捡起来塞进他掌心，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，"还是留着给新娘吧，毕竟是季家的传家宝，别戴在我这种卑贱的人身上，脏了它。"
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，像敲在心上的鼓点。俞小宁没有回头。她知道季沉在看着她的背影，就像三年前在拉面馆门口，他也是这样看着她哭着跑开，只是这次，她不会再掉眼泪了。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疼痛让她保持清醒，这个男人给的甜蜜有多致命，她此刻就有多清醒。
电梯门关上的瞬间，她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巨响，接着是金属落地的哐当声，像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——或许是他办公桌上那个母亲的相框，或许是他珍藏多年的钢笔，或许是他假装坚硬了二十年的心。电梯镜面里映出她苍白的脸，嘴角还残留着他的血迹，像个讽刺的烙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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