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小宁离开后，季沉在满地玻璃碎片里站了很久。母亲的水晶相框躺在血泊中，照片上的笑容被划得支离破碎，像他此刻的人生。相框的棱角划破了他的手背，血珠顺着指缝滴在照片上，晕开一小片暗红色的污渍，刚好遮住了母亲的眼睛，仿佛连她都不忍看到这一幕。
"季总。"陈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，他踩着碎玻璃进来，皮鞋底沾着亮晶晶的碴子，每走一步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，"查到了，梁安琪用俞小姐父亲的债务做要挟，还拿到了您三年前在麻省理工的酒驾记录——当时副驾上坐着的是安雅，警方的报告里写着'车辆失控系驾驶员酒驾所致'，她的死确实和酒精有关。"
季沉抓起桌上的水晶镇纸，那是他母亲的遗物，上面刻着"平安"二字，猛地砸在落地窗上。钢化玻璃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裂出蛛网般的纹路，却没有完全破碎，像他此刻的状态——看似完整，实则早己千疮百孔。三年前的雨夜突然撞进脑海：安雅的血混着雨水淌进排水沟，颜色像极了她最喜欢的红酒；警灯的红光映着他颤抖的双手，酒精检测仪上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——0.12mg/ml，刚好超过醉驾标准0.02；安雅最后说的话是"季沉，我怕"，而他却因为醉酒没能握住她的手。
"父亲还说了什么？"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，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，手背的伤口渗出血珠，滴在母亲的照片上，与之前的血迹融为一体。
"他说..."陈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递过来一份文件，纸张边缘因被汗水浸湿而有些发皱，"如果您不签订婚协议，就把酒驾记录和安雅的死亡报告发给警方，让您彻底失去继承权。他还说...还说您母亲的死，您也有责任，当年如果不是您非要让她去参加那个慈善晚宴，她就不会出事。"
文件上的"季云峰"签名龙飞凤舞，旁边压着梁氏集团的公章，第三条写着："季沉需在一个月内与梁安琪完婚，并将科林机械51%的股权转让给梁氏，否则视为自动放弃季氏所有股份及继承权。"墨迹还带着淡淡的香味，是梁安琪常用的那款"午夜飞行"香水，刺鼻的味道让他一阵反胃。
季沉将文件撕成碎片的瞬间，监控屏幕突然亮起林妙的脸。她正将科林机械的硬盘塞进碎纸机，嘴角的笑容像淬了毒的刀，眼神里带着复仇的快意："表哥，别怪我，要怪就怪你挡了太多人的路。姑姑说了，季家的东西，本来就该有我一份。"碎纸机的轰鸣声里，她的声音带着扭曲的兴奋，"你以为安雅是怎么死的？她发现了我们和梁家的交易，就该有这个下场！"
"启动B计划。"季沉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，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，右手死死攥着那对珍珠耳环，尖锐的挂钩刺进掌心，流出的血染红了洁白的珍珠，像一颗颗血泪。
"可是季总，"陈默的声音带着恐惧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，"B计划意味着要公开您母亲的真正死因，那会彻底毁掉季氏的声誉，股价至少会跌30%，董事会绝不会同意的！"
季沉从保险柜里拿出个加密U盘，金属外壳上刻着"1999.09.17"——这是他母亲的忌日，也是他每年独自喝到烂醉的日子。U盘的形状像个小小的十字架，是他特意找人定做的："让她恨我，总比让她被梁家做成标本强。梁安琪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，安雅就是前车之鉴。"
他的指尖拂过U盘上的刻字，想起温泉民宿里俞小宁睡着时的样子，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的阴影，像蝴蝶停落在花瓣上。当时他就在想，哪怕粉身碎骨，也要护着这只蝴蝶不被暴风雨打湿翅膀。而现在，他能做的，只有把她推开，推到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。
"通知公关部，"季沉擦掉手背上的血，指纹在U盘上留下暗红色的印记，像个罪恶的印章，"明天发布我和梁安琪的订婚声明，配图用三年前慈善晚宴的合照——就是她故意踩我白衬衫的那张，记得把我的表情P得开心点。再发个公告，说俞小宁因工作失误被调离核心岗位，派去新加坡分部待岗，年薪减半，取消所有福利。"
陈默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，只是低声应道："是，季总。"他知道季沉的脾气，一旦决定的事，九头牛都拉不回来，尤其是涉及到他想保护的人。
陈默离开后，季沉蹲在地上捡拾珍珠耳环。其中一颗的表面有细微的裂痕，是刚才摔手机时砸到的。他想起母亲说过，珍珠有灵性，会为主人挡灾，现在看来，它替俞小宁挡住的，是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。他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小的首饰盒，里面铺着黑色的丝绒，小心翼翼地将耳环放进去，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。
窗外的霓虹渐渐熄灭，天边泛起鱼肚白。季沉将耳环放进《资本论》的封皮夹层，那里还留着母亲当年夹着的书签，上面是她清秀的字迹："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，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。"阳光透过布满裂痕的落地窗照进来，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像他此刻破碎却未熄灭的希望。
他拿出手机，翻到俞小宁的号码，犹豫了很久，最终只发了一条短信，又在发送前删掉，反复几次，最后什么都没发。有些话，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，只能等将来，等他扫清了所有障碍，再亲口告诉她。
俞小宁走出季氏大厦时，暴雨像瀑布般砸下来，伞骨在狂风中扭曲成问号，最终"咔嚓"一声断裂，像她此刻的心情。她抱着怀里的科林机械财报，纸张边缘被雨水泡得发皱，字迹晕开的样子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模糊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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