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梯开始下降,镜面映出她泛红的眼眶。宁微雨靠在轿厢壁上,冰凉的触感贴着后背,却压不住喉咙里的哽咽。她捂住嘴,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出来,像被踩碎的玻璃,尖锐而绝望。
她不是不想要那份血缘,是不敢要。从母亲的日记被翻开的那天起,她的世界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谎言。冷天翊的温柔是假的,冷家的接纳是假的,连她自己的存在,都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。她怕自己再陷进去,会连最后一点尊严都留不住。
电梯在28楼停下,法务部的王经理走了进来,看到她红肿的眼睛,愣了一下:“宁助理,你没事吧?刚才看到冷总在电梯口站着,脸色不太好……”
宁微雨摇摇头,擦掉眼泪,勉强挤出个笑容:“没事,眼睛进沙子了。王经理忙吧。”
王经理没再多问,只是叹了口气:“唉,最近公司不太平,股价跌得厉害,冷总压力大,刚才在茶水间还差点摔了杯子……”
宁微雨的心猛地一沉。股价跌了?是因为清溪镇的事吗?冷天佑果然还是把矛头对准了冷氏。
电梯到了18楼,涌进来一群面色慌张的职员,手里抱着文件,脚步匆匆。
“又跌了三个点!”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抓着头发,声音发颤,“欧洲那边的合作方刚发邮件,说要重新评估合作风险!”
“王副总在办公室砸东西呢!”另一个女生压低声音,“说是技术部泄露了核心数据,现在查不出来是谁干的!”
“我听说是冲着十年前的事来的,就是……就是冷氏私人医院的那桩旧案……”
宁微雨的指尖冰凉。十年前的旧案,是母亲的事吗?冷天佑为了整垮冷天翊,连死人都不放过?
电梯到了一楼,职员们蜂拥而出,大堂里乱成一团。宁微雨站在电梯里,看着数字重新跳到38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——她能想象冷天翊此刻的样子,独自站在会议室里,面对一群只会争吵的高管,眼底是化不开的疲惫。
她告诉自己,别管了,他是冷家的继承人,应付这些是应该的。可脚像被钉住了,怎么也迈不出电梯。她想起去年公司年会,他被股东灌了太多酒,在停车场吐得昏天暗地,却还抓着她的手说:“微雨,只有在你面前,我才不用装。”
那时的他,眼睛亮亮的,像个孩子。
“叮——”电梯再次在38楼停下。宁微雨深吸一口气,走出电梯。走廊里静悄悄的,会议室的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争吵声,像一群被踩了尾巴的猫。
“必须停牌!再跌下去,公司就要被做空机构肢解了!”是财务部总监的声音,带着哭腔。
“停牌?你想让冷氏成为业界的笑柄吗?”这是王副总的声音,火气十足,“我看是有人故意搞鬼,说不定就是内部人!”
宁微雨没进去,转身进了冷天翊的办公室。门没锁,像他一贯的习惯——他说过,只有在她面前,他才不用设防。
办公室里还留着她的痕迹:窗台上的多肉是她养的,现在长得胖乎乎的;书架第三层放着她喜欢的《红楼梦》,书签还夹在第27回;办公桌左侧的抽屉,她记得他有个习惯,重要的应对方案会用蓝色文件夹装着,藏在最里面,说是“关键时刻能救命”。
她拉开抽屉,指尖划过一叠文件,果然在最深处摸到个蓝色文件夹,封面上写着“危机公关预案B”,字迹苍劲,是他的笔锋。翻开一看,里面夹着份十年前的审计报告,纸页己经泛黄,正是冷氏私人医院的,上面有冷父的亲笔批注:“所有RH阴性血产妇档案,单独归档,加密保存。”
宁微雨的心脏漏跳了一拍。这才是对方要找的东西!他们想翻出母亲的档案,用“代孕”“血脉不纯”之类的谣言搞垮冷氏!
“宁小姐?”秘书小陈端着咖啡进来,看到她吓了一跳,手里的咖啡杯晃了晃,差点洒出来,“您怎么……您不是己经走了吗?”
“把这个给冷总。”宁微雨将文件夹递过去,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,“告诉她,对手要的不是股价,是这个。让技术部立刻查十年前的网络备份,把所有RH阴性血产妇的档案加密,再让法务部准备律师函,告对方侵犯商业机密,顺便查一下欧洲分公司的并购案,做空机构很可能和那边的竞争对手有关联。”
小陈愣住了,扶了扶眼镜:“这……冷总吩咐过,没有他的命令,不能随便……”
“快去!”宁微雨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,眼眶因为着急而泛红,“再晚就来不及了!他现在需要这个!”
小陈被她的样子吓到,不敢耽搁,拿着文件夹冲进会议室。宁微雨看着紧闭的门,转身走到办公桌前,拿起那枚刻着“冷”字的钢笔,轻轻放在桌面上。
她该走了。
走到电梯口,她最后回头看了眼办公室的门,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他们之间那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。
电梯缓缓下降,宁微雨靠在轿厢壁上,胃又开始疼了,这次疼得厉害,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。她摸出胃药,干咽了两片,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,像她此刻的心情。
会议室里,冷天翊翻开蓝色文件夹,看到宁微雨在页边写的小字:“对手的幕后资金来自海外,和当年医院的张医生有关,查他的瑞士银行流水,他儿子在伦敦开了家投资公司,很可能是白手套。”
他猛地抬头,看向办公室的方向,眼底闪过一丝了然。只有她知道他习惯在页边记重点,只有她记得张医生——那个当年给母亲接生的私人医生,十年前突然移民国外,从此杳无音信。
“会议暂停十分钟。”他合上文件夹,快步走出会议室,办公室里空无一人,阳光落在桌面上,那枚刻着“冷”字的钢笔,在光线下闪着冷光。
“她人呢?”他抓住刚从会议室出来的小陈,声音因为着急而发紧。
“刚……刚进电梯了。”小陈被他捏得胳膊生疼,“宁小姐说……说以后不会再来了,让您……让您多保重身体,按时吃饭。”
冷天翊冲进电梯,连续按下好几个楼层键,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,指节泛青。他看着数字一点点变小,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慌——他好像又要失去她了,这次是真的。
电梯在1楼打开,他几乎是跑着冲出去的。大堂里人来人往,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出租车旁的宁微雨,她正弯腰想拉开车门,米白色的风衣被风吹得鼓起来,像只即将飞走的鸟。
“微雨!”他喊住她,声音带着喘息,额头上全是汗,顺着下颌线往下滴,“等一下!”
宁微雨的动作顿住了,却没有回头,声音很轻,像风一吹就散:“还有事吗?”
冷天翊跑到她面前,因为跑得太急,胸口剧烈起伏着,他看着她的背影,喉结滚动了几下,才挤出两个字:“谢谢你。”
谢谢你,在我最狼狈的时候,还愿意拉我一把。谢谢你,明明说了要走,却还是放心不下我。这些话堵在喉咙里,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张烫金请柬,递到她面前,指尖微微颤抖:“明晚有个家族晚宴,我希望你能来。”
宁微雨瞥了眼请柬,上面烫着“冷氏家族年度晚宴”几个字,时间是明天晚上七点,地点在冷家老宅。
“我不去。”她拒绝得干脆,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,“冷家的事,与我无关。”
“有关。”冷天翊抓住她的手腕,她的手腕很细,他一只手就能握住,“我知道你想查你母亲的事,明天奶奶和……和我妈都会来。这是你唯一能近距离接触她们的机会,奶奶年纪大了,说不定会说漏嘴。”
宁微雨的心动了。冷母,那个总是笑得温和,眼神却像蒙着层雾的女人;冷老太太,那个坐在轮椅上,却能掌控冷家所有人命运的老人。她们一定知道些什么。
“我以什么身份去?”她问,语气软了些,指尖无意识地着风衣纽扣。
“我的助理。”冷天翊立刻说,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,“我会让人给你准备礼服,香槟色的,你上次在杂志上多看了两眼的那件。不会让你受委屈的,我保证。”
他连她多看了两眼的礼服都记得。宁微雨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微微发酸。她看着他眼底的真诚,又想起那个匿名包裹里的照片,最终还是接过了请柬,指尖触到烫金的纹路,有些扎手。
“只此一次。”她强调,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倔强,“查完我母亲的事,我们就彻底两清,像从来没认识过一样。”
“好。”冷天翊点头,看着她上了出租车。车窗缓缓升起,遮住了她的脸,也遮住了他眼底的失落。
出租车驶远了,冷天翊还站在原地,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牛皮纸袋,里面的工牌硌着掌心,生疼。他知道这是缓兵之计,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。或许,或许在晚宴上,他们能找到解开所有误会的钥匙。
风吹过,卷起地上的落叶,像在为这场短暂的重逢,奏响离别的序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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