争吵声戛然而止。宁微雨贴着墙根站着，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——眉头紧锁，指节叩着桌面，眼神冷得像冰，却比谁都清楚该往哪条路走。
她没敢进去，转身溜进斜对门的总裁办公室。门没锁，像他默许的纵容。办公桌上的黑咖啡己经凉透，杯壁凝着水珠，旁边散落着几颗胃药，是她上次给他备的，瓶身标签被手指得发皱。
宁微雨走到办公桌前，指尖划过他常用的蓝色文件夹——她记得他有个怪癖，按颜色给文件分类：红色是紧急合同，黄色是会议纪要，蓝色……是压箱底的后手。
果然在左侧抽屉最深处摸到个硬壳本，封面上用银笔写着“预案B”。翻开第一页，是冷父十年前的字迹：“若遇恶意做空，先查资金源头是否与医疗体系有关，次查张医生海外账户，此人知晓RH血库秘辛。”
下面贴着张泛黄的便签，是冷天翊的补充：“张医生之子在伦敦经营投资公司，曾与冷天佑有资金往来。”
宁微雨的心脏漏跳了一拍。原来他早就防着这一手！
“宁小姐？”秘书小陈端着托盘进来，看到她吓得差点把托盘扣在地上，热可可洒在袖口，“您……您不是走了吗？冷总说您己经……”
“把这个给冷总。”宁微雨把文件夹递过去，指尖点着张医生的名字，“告诉他，对手的资金从伦敦绕道进来的，让技术部查张医生儿子公司的IP地址，肯定能抓到内鬼。还有，让法务部立刻发声明，说‘RH血库是为救急建立，所有档案均经产妇同意’，再放出三个当年的感谢信，先稳住舆论。”
小陈捧着文件夹，眼睛瞪得像铜铃：“这……这能行吗？王副总刚说要找公关公司……”
“来不及了。”宁微雨扯过张便签，抓起冷天翊的钢笔飞快地写，“让市场部立刻联系三个当年的产妇家属，给点补偿，请他们录段视频。告诉冷总，按预案B第三条做，他知道怎么操作。”
钢笔出水流畅，是她熟悉的触感。上次她帮他改方案，笔没水了，他把这支塞给她，说“用我的，顺手”。此刻笔尖划过纸页，留下的字迹却带着她自己的倔强。
小陈还在犹豫，宁微雨己经把便签塞进文件夹：“快去！再晚，张医生就要把证据转移了。”
小陈这才如梦初醒，抱着文件夹冲进会议室。门被撞开的瞬间，宁微雨听见冷天翊的声音陡然拔高：“让开！”紧接着是椅子被撞翻的哐当声。
她知道他懂了。
转身离开时，宁微雨的目光扫过窗台——那盆她养的多肉还在，叶片胖乎乎的，是她上周刚浇过水的样子。她伸手碰了碰叶片，冰凉的触感让指尖一颤。
走到电梯口，她最后回头看了眼办公室。阳光透过百叶窗，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，像他们之间横亘的无数道坎。
电梯下行时，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财经新闻的推送：《冷氏集团发声明澄清医疗档案争议，附家属感谢信》。下面的评论区己经有了转机，有人说“十年前冷氏确实救过我亲戚”。
宁微雨松了口气，胃却在这时隐隐作痛。她摸出兜里的药，干咽了一片，苦涩的味道漫上来时，突然想起冷天翊总说“吃药要配温水”，每次都把她的杯子倒得满满的。
会议室里，冷天翊捏着那张便签纸，指腹抚过“预案B第三条”几个字。只有他和她知道，那一条写的是“以毒攻毒，放出对方做空的证据，反向收割”。
“查伦敦那家公司的IP！”他把文件夹甩给技术总监，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激动，“法务部，准备起诉张医生诽谤！市场部，把家属视频剪好，半小时后发全网！”
高管们被他的雷厉风行震住，纷纷行动起来。冷天翊走到落地窗前，看着楼下那辆正要驶离的出租车，米白色的风衣一闪而过。
他抓起内线电话：“小陈，备车。”
“冷总，会议还没……”
“暂停。”他打断道，视线始终追着那辆出租车，“我去追个人。”
电梯“叮”地到达一楼，冷天翊几乎是跑着冲出去的。大堂里的记者己经被保安拦下，他拨开人群，看见出租车正要拐过街角，车窗里的侧脸一闪，像只受惊的白鸟。
“微雨！”他喊出声，声音在风里打着旋。
出租车似乎顿了一下，却还是加速消失在车流里。冷天翊站在原地，手里还攥着那张便签，上面的字迹被汗水洇开了点，像朵正在绽放的花。
他突然笑了，笑得有些无奈，却又带着点失而复得的庆幸。
这场危机里，他们连一句话都没说，却像跳了场最默契的探戈。她懂他的预案，他懂她的暗示，就像他们天生就该这样，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往哪走。
只是这份默契，来得太晚，又藏着太多身不由己。
冷天翊摸出手机，翻到宁微雨的号码，犹豫了很久，发了条短信：“药记得配温水吃。”
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，他仿佛看见出租车里的她，正低头看着手机，嘴角偷偷勾起一抹浅淡的笑。
而此刻的宁微雨，确实在看手机。指尖悬在删除键上，最终却轻轻按了锁屏。车窗外的风景倒退着，像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温柔，此刻却悄悄在心底发了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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