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晚的后背重重撞在走廊的雕花栏杆上，红木的纹路硌得肩胛骨生疼。傅斯年站在三步开外，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色块，手里那根银色琴弦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，像极了毒蛇吐信的弧度。
“跑啊。”他歪了歪头，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天真的笑，指节却将琴弦捏得发白，“继续跑，跑到楼梯口，或者跳进花园的喷泉里。”他顿了顿，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刀，“但你要记住，电子镣铐的防水系统只够支撑三分钟——上次你藏在浴缸里憋气的时间，比这短多了。”
苏晚的指尖死死抠住栏杆缝隙，掌心的录音笔硌着旧伤，疼得她眼前发黑。她能听见楼下客厅里古董钟摆动的声响，“滴答、滴答”，像在为这场对峙倒数计时。刚才挣脱琴凳时太急，没来得及确认录音笔是否还在工作，此刻那点微弱的电流声透过掌心传来，竟成了唯一的慰藉。
傅斯年突然朝她走了一步。琴弦在空气中划出冷冽的弧线，擦过她的耳尖，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。“怕了？”他低笑出声，温热的呼吸混着玫瑰沐浴露的香气漫过来，“刚才砸钢琴的时候，你看我的眼神可不是这样的。”
他的手指突然抚上她的唇，指腹擦过刚才被咬伤的地方，力道轻得像羽毛。“这里还疼吗？”他的声音放得很柔，指尖却猛地用力掐住她的下巴，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，“疼就对了，疼才能记住——记住谁才是能让你疼的人。”
苏晚的后槽牙咬得发酸，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。她突然偏过头，用尽全力撞向傅斯年的肩膀。男人闷哼一声，手里的琴弦松了松，她趁机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，转身往书房的方向狂奔。
电子镣铐在大理石地面上拖出刺耳的声响，像在身后拉了一串生锈的铃铛。她知道傅斯年故意放慢了脚步，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比首接的追捕更让人窒息。书房的黄铜把手在黑暗中泛着微光，她摸到钥匙的瞬间，几乎要喜极而泣。
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门锁应声而开。苏晚闪身进去的同时，反手扣上了门闩。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，心脏狂跳得像要冲破肋骨。窗外的夜风声里，隐约传来傅斯年慢悠悠的脚步声，他似乎在哼那支不成调的安眠曲，每个音符都像踩在她的神经上。
书房里弥漫着雪松和旧书的气息。苏晚摸索着打开台灯，暖黄的光晕立刻驱散了角落的阴影——傅斯年果然没骗她，那张放大的婚纱照就挂在书桌正对面的墙上。照片上的她穿着洁白的婚纱，嘴角被P上僵硬的笑容，而站在她身边的傅斯年，眼神里的占有欲几乎要冲破相纸。
她的目光在书架上逡巡，突然停留在最上层那排烫金封皮的精装书上。上次打扫时，她发现这排书的间距比别处宽了半寸，当时只当是傅斯年随手乱放，此刻想来，里面必定藏着什么。
电子镣铐的感应器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，提示她离傅斯年的距离正在缩短。苏晚来不及细想，踩着书梯往上爬。木质的阶梯在她脚下轻轻晃动，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，还有指尖划过书脊时的沙沙声。
当她抽出第三本《圣经》时，整排书突然像抽拉式抽屉般滑了出来，露出后面嵌在墙里的暗格。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——暗格里没有她预想中的文件或账本，只有一个黑色天鹅绒盒子，大小刚好能装下一块怀表。
“在找这个吗？”
傅斯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，苏晚吓得手一抖，盒子“啪”地掉在地毯上。一枚铜质钥匙从盒子里滚出来，在灯光下闪着冷光——那是地下室的备用钥匙，她在管家的旧物里见过同款。
她猛地回头，看见傅斯年倚在门框上，怀里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相框。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被钢琴木屑划破的浴袍，锁骨处的伤口渗出血珠，染红了米白色的布料，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。
“喜欢我的收藏吗？”他晃了晃怀里的相框，玻璃表面映出苏晚惊慌的脸，“这是上个月刚洗出来的，你看这光影，是不是比墙上那张更像‘新娘’？”
苏晚这才看清，相框里的照片是用监控截图拼起来的——有她吃饭时鼓着腮帮子的样子，有她蜷缩在沙发上睡觉的侧脸，甚至还有她上次试图用发夹撬锁时的狼狈。每张照片的角落都用红笔圈出她颈间的玫瑰项链，像一个个醒目的烙印。
“你这个变态！”她抓起手边的镇纸就朝傅斯年砸去，却被他轻松躲过。镇纸撞在墙上，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，惊得窗外的夜鸟扑棱棱飞起。
傅斯年慢条斯理地将相框放在书桌上，玻璃与红木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“变态？”他笑了笑，弯腰捡起那枚铜质钥匙，用指尖漫不经心地着，“如果这叫变态，那你藏在枕头下的碎玻璃，算什么？”
他突然朝她走过来，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。苏晚被逼得连连后退，后腰撞上书架，一排厚重的辞海哗啦啦砸下来，砸得她小腿生疼。傅斯年顺势捏住她的手腕，将那枚钥匙塞进她手心。
“地下室的门，从今晚起对你开放。”他的拇指擦过她的掌心纹路，声音里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，“想看什么都可以，包括我为你准备的‘婚房’。”
苏晚的指尖冰凉。她想起顾瑶说的话——林泽被关在地下室最里面的房间，那里有傅斯年不敢让人知道的秘密。这把钥匙是诱饵，也是陷阱，但她没有选择的余地。
“放开我。”她用力想抽回手，却被傅斯年握得更紧。他的掌心滚烫，几乎要将那枚铜钥匙烙进她的肉里。
“怕了？”傅斯年低笑出声，突然俯身咬住她的耳垂，“还是在想，怎么用这把钥匙去救你的林泽学长？”
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血腥味，苏晚的耳膜嗡嗡作响。她能感觉到他的另一只手绕到她身后，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脊椎，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。“晚晚，”他的声音贴着她的皮肤滑进去，带着蛊惑的温度，“别逼我把钥匙收回来。”
苏晚猛地偏头，撞开他的吻。她看着傅斯年眼底翻涌的偏执，突然意识到自己一首搞错了——这个男人的软肋从来不是他的母亲，而是她的反抗本身。她越是想逃，他的锁链就收得越紧。
“我累了。”她突然放松身体，任由傅斯年将自己圈在怀里，“想回房睡觉。”
傅斯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。他大概没料到她会突然妥协，眼底闪过一丝错愕，随即被更深的占有欲取代。“真的？”他捏着她的下巴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，“不再找证据，也不再想着逃跑？”
苏晚闭上眼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。她能感觉到傅斯年的呼吸变得急促，能听到他心脏狂跳的声音——原来这个掌控一切的疯子，也会有患得患失的时刻。
“嗯。”她轻轻应了一声，声音里带着刻意营造的疲惫，“反正也跑不掉，不如省点力气。”
傅斯年突然笑了。他的吻落在她的发顶，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，动作轻柔得不像他。“早该这样的。”他抱起她，大步走向门口，“听话的孩子，才有糖吃。”
经过书桌时，苏晚的目光飞快扫过那个相框。玻璃表面反射着台灯的光，隐约能看到背面露出的一角图纸——线条扭曲而杂乱，像是某种路线图。她的心跳骤然加速，趁傅斯年低头换鞋的瞬间，用脚尖勾过相框，悄无声息地踢到了书架后面。
回到卧室时，电子镣铐的充电底座己经停止了嗡鸣。傅斯年将她放在床上，转身去浴室放水。哗哗的水声里，苏晚飞快地爬下床，从书架后面拖出相框。
背面果然贴着一张手绘的别墅地图。用红笔标注的路线从她的卧室开始，蜿蜒穿过花园和车库，最终指向地下室的通风口。每个转折点都画着小小的玫瑰图案，像是某种隐秘的签名。
是林泽！苏晚的手指抚过那些略显颤抖的线条，眼眶突然发热。他一定是趁傅斯年不注意时，偷偷溜进书房画下这张地图的——那些玫瑰，是他们小时候一起养过的品种。
浴室的水声停了。苏晚慌忙将相框塞回原位，用几本厚重的书挡住边缘。她躺回床上时，傅斯年正好裹着浴巾走出来，水汽氤氲在他眼尾的红血丝上，竟有种病态的美感。
“在想什么？”他挨着她躺下，手臂自然地圈住她的腰，掌心贴在她的小腹上，带着潮湿的凉意。
苏晚的身体紧绷着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动作——他在无意识地画着圈，像是在确认某种所有权。“在想，”她转过身，主动将脸埋进他的颈窝，声音闷闷的，“你的‘婚房’是什么样子的。”
傅斯年的身体明显一僵。他低头看着她的发顶，眼神复杂难辨。过了很久，他才轻轻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：“明天带你去看。”他顿了顿，突然咬住她的肩膀，“但如果你敢耍花样……”
“我不会的。”苏晚打断他，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温顺，“就像你说的，我跑不掉。”
她能感觉到傅斯年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。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，照亮他沉睡时紧蹙的眉头，像个被噩梦纠缠的孩子。苏晚悄悄挪开他的手，起身走到书桌前。
她从日记本里撕下一页纸，凭着记忆将地图临摹下来。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，她写得飞快，手心的汗浸湿了纸页边缘。
当她把临摹好的地图藏进胸罩内侧时，傅斯年突然翻了个身。苏晚吓得立刻躺回床上，心脏狂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黑暗中，她看到傅斯年睁开了眼睛，瞳孔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。
“在做什么？”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审视。
苏晚的指尖掐进掌心，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：“没什么……做了个噩梦。”她往傅斯年怀里缩了缩，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，“梦见你把我锁在地下室了。”
傅斯年沉默了片刻，突然低笑起来。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：“放心，”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脚踝，那里还留着电子镣铐的压痕，“地下室的门，只有我能打开。”
苏晚闭上眼睛，任由他抱着自己。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香气，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，可这些曾经让她恐惧的气息，此刻却成了最好的伪装。
黑暗中，她的手悄悄按在藏着地图的地方。纸张的棱角硌着皮肤，像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。
明天，她想。
明天去地下室，不是为了看什么“婚房”，而是为了找到林泽，找到傅斯年的罪证，找到那条通往自由的路。
哪怕这条路的尽头，是同归于尽的深渊。
电子镣铐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绿光，像是在为这场注定惨烈的计划，提前亮起了警示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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