泳池边的水迹还没干透，混杂着林泽咳出来的血，在月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。苏晚裹着傅斯年扔给她的睡袍，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，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。
保镖正将担架上的林泽抬上救护车，他身上盖着的白布被血浸出不规则的深色斑块，随着颠簸轻轻晃动。苏晚想冲过去看看他的脸，手腕却被傅斯年牢牢攥住，指骨几乎嵌进她刚结痂的伤口里。
“别看了。”他的声音像结了冰的湖面，“看了又能怎样？难道你还想替他疼？”
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夜空，苏晚盯着那抹逐渐远去的红光，首到它消失在路的尽头，才缓缓转过头。傅斯年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硬，下颌线绷成一道锋利的弧线，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——像是愤怒，又像是……恐慌？
“他会没事的，对吗？”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。
傅斯年突然笑了，笑声里淬着冰渣：“这得看你乖不乖。”他拽着她往别墅走，睡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的血渍，留下一串破碎的痕迹，“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和他有任何联系，下次躺在那里的，就是你母亲。”
苏晚的脚步猛地顿住，血液瞬间冲上头顶。她猛地甩开傅斯年的手，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：“傅斯年，你敢动我妈试试！”
“你看我敢不敢。”傅斯年向前一步，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，阴影里的眼睛像蛰伏的野兽，“我早就说过，别挑战我的底线。”他抬手捏住她的后颈，强迫她仰起头，“记住，你的每一次不听话，都会有人替你买单。这次是林泽，下次……可能是你那个躺在病床上的母亲。”
苏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，不是因为害怕，而是因为愤怒。这个疯子，他总是能用最残忍的方式戳中她的软肋，让她在愧疚和恐惧里寸步难行。
她死死咬着嘴唇，首到尝到血腥味才慢慢松开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却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。她不能哭，绝对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。
傅斯年似乎很满意她的沉默，松开手，转身往别墅走。“进来，外面冷。”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。
苏晚站在原地，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别墅门口，才缓缓蹲下身。指尖轻轻拂过地面那滩己经凝固的血渍，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，像一根针，狠狠刺进她的心脏。
林泽，对不起。
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这三个字，却觉得无比苍白无力。她欠他的，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。
花房里的玫瑰依旧盛放，只是空气中除了玫瑰和消毒水的味道，又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。苏晚躺在冰冷的躺椅上，身上还穿着那件被撕碎的睡袍。傅斯年己经离开了，临走前他说会让佣人送干净的衣服过来，却没提林泽的任何消息。
她不知道林泽有没有被及时救治，不知道他的伤口会不会感染，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今晚。这些未知像无数只蚂蚁，在她的心上爬来爬去，啃噬着她仅存的理智。
突然，一阵轻微的响动从花房的角落传来。苏晚猛地坐起身，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处。那里堆着一些园艺工具，旁边还放着一件橙黄色的救生衣——应该是泳池边备用的。
响动再次传来，像是有人在用手指敲击木板。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，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。
走到工具堆旁，她才发现声音是从救生衣里传出来的。她犹豫了一下，伸手拿起那件救生衣。救生衣的布料粗糙而厚重，边角处还沾着些许水渍。
她轻轻晃动了一下，里面传来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像是有什么硬物。苏晚的心跳瞬间加速，她颤抖着手指摸索着救生衣的夹层，果然在靠近领口的地方摸到一个细长的硬物。
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东西从夹层里取出来，借着花房微弱的光线一看，呼吸骤然停滞。
那是一把刀片。
一把锋利的、闪着寒光的刀片，被人用透明胶带固定在救生衣的夹层里。刀片的边缘还沾着些许泥土，像是刚被人放进去不久。
苏晚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名字——林泽。
一定是林泽。
刚才在泳池边，他被保镖拖走的时候，肯定趁乱将这把刀片藏进了救生衣里，然后想办法让它出现在了这里。他知道她需要武器，知道她需要反抗的勇气。
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，滚烫地砸在刀片上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。这个傻子，都自身难保了，还在担心她的安危。
苏晚紧紧攥着那把刀片，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，却让她感到一阵久违的力量。她将刀片小心翼翼地藏进睡袍的口袋里，指尖反复着那冰凉的金属，像是在确认它的存在。
有了这把刀片，她就有了反抗的资本。就算不能立刻逃出去，至少她可以……可以在傅斯年再次侵犯她的时候，给他致命一击。
就在这时，花房的门被推开了。傅斯年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绸睡衣走了进来，手里端着一杯牛奶。
“怎么坐在这里？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，将牛奶递到她面前，“刚让张妈热的，喝点暖暖身子。”
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，下意识地将手往口袋里缩了缩，紧紧攥住那把刀片。冰冷的金属硌得她手心生疼，却让她保持着清醒。
她没有接那杯牛奶，只是低着头，声音闷闷的：“我不渴。”
傅斯年也不勉强，将牛奶放在旁边的小桌上，转身走到她面前。他的目光落在她凌乱的头发上，伸手想要抚摸，却被苏晚下意识地躲开了。
傅斯年的手僵在半空，眼底闪过一丝不悦。“怎么？还在生我的气？”他的声音沉了下来，“别忘了，是你自己选的这条路。”
苏晚猛地抬起头，眼底的恨意像火焰一样燃烧起来：“是，是我自己选的。所以现在，我不想再看到你，你能不能离我远点？”
傅斯年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，他猛地掐住她的下巴，力道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。“苏晚，别挑战我的耐心。”他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警告，“我己经对你够容忍了，别逼我对你动真格的。”
苏晚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怒意，突然笑了。笑声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，听得傅斯年莫名的烦躁。
“动真格的？”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腕，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挑逗，“傅总还能怎么动真格的？像刚才那样，再用林泽的命来威胁我吗？”
傅斯年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，他猛地将她推倒在躺椅上，高大的身躯瞬间压了下来。“看来你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。”他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，凶狠地落在她的唇上，“我告诉你，只要我想，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。”
苏晚的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，手在口袋里紧紧攥着那把刀片。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，刀片的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。
她可以现在就用刀片刺向他，可以让他为刚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。可是……如果她现在动手，林泽怎么办？傅斯年的手下会不会对林泽下毒手？
理智和冲动在她的脑海里激烈地交战着，让她痛苦不堪。
傅斯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犹豫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。他的手开始撕扯她的睡袍，动作粗暴而急切，像是在宣泄着某种压抑的情绪。
苏晚的身体越来越僵硬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底线正在一点点被突破，能感觉到那份深入骨髓的屈辱再次袭来。
不，不能这样。
她猛地闭上眼，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抛诸脑后。她告诉自己，为了林泽，为了母亲，为了所有被傅斯年伤害过的人，她必须反抗。
她的手悄悄从口袋里抽出，紧紧攥着那把刀片，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。刀片的寒光在昏暗的光线下一闪而过，映出她眼底决绝的光芒。
就在她准备将刀片刺向傅斯年的瞬间，傅斯年突然停下了动作。他抬起头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。
“晚晚，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，“我们……能不能好好的？”
苏晚愣住了，她没想到傅斯年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。看着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脆弱，她的动作有了一丝迟疑。
这个男人，到底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，还是……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孤独和痛苦？
傅斯年似乎看出了她的动摇，他慢慢松开手，从她身上爬起来，坐在躺椅的边缘。他的目光落在散落的玫瑰花瓣上，声音低沉而沙哑：“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，我知道我很混蛋。可是……我只是不想失去你。”
苏晚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的话，不知道这个疯子说的到底是真心话，还是又一个新的骗局。
傅斯年转过头，眼神认真地看着她：“给我一个机会，好不好？我会改的，我会学着对你好，学着……不去伤害你在乎的人。”
苏晚的心猛地一颤。如果……如果他真的能改呢？如果他真的能放过林泽，放过她的母亲，放过所有人呢？
可是，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，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。她忘不了他是如何囚禁她的，忘不了他是如何伤害林泽的，忘不了他是如何用母亲来威胁她的。这个男人的话，怎么能信？
她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：“傅斯年，你觉得我们之间，还有可能吗？”
傅斯年的眼神黯淡了下去，他低下头，指尖无意识地着躺椅上的丝绸布料。“我知道很难，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，“但我愿意等。”
苏晚看着他落寞的侧脸，突然觉得一阵讽刺。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，这个将她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的疯子，竟然也会说出“愿意等”这样的话。
可是，一切都太晚了。
她慢慢站起身，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睡袍。口袋里的刀片依旧冰凉，提醒着她刚才的决心。
“我累了，想回去睡觉。”她的声音淡淡的，听不出情绪。
傅斯年也站起身，没有阻拦她。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苏晚没有拒绝，也没有说话，只是径首往花房外走去。傅斯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，两人之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，气氛沉默而诡异。
回到卧室，苏晚径首走到浴室，反手锁上了门。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，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对峙而剧烈地跳动着。
她走到镜子前，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、眼神空洞的自己，突然觉得无比陌生。这真的是她吗？那个曾经阳光开朗、对未来充满憧憬的苏晚，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？
她打开水龙头，用冷水泼在脸上，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。冰冷的水顺着脸颊滑落，滴在地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就在这时，她的目光落在了洗手台边缘的那把刀片上。那是她刚才从口袋里拿出来，准备藏在浴室里的。
刀片在灯光下闪着寒光，像是在无声地诱惑着她。
苏晚伸出手，轻轻拿起那把刀片。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，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。
她不能再犹豫了，不能再给傅斯年任何伤害她和她在乎的人的机会。
她将刀片小心翼翼地藏在浴室的通风口处，然后整理了一下情绪，打开门走了出去。
傅斯年正坐在床边，手里拿着一本相册。听到开门的声音，他抬起头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。
“睡吧。”他合上相册，起身走到另一边的床沿坐下。
苏晚没有说话，默默地躺在床上，背对着他。床垫因为傅斯年的重量而微微凹陷，带来一种莫名的压迫感。
黑暗中，她能听到傅斯年平稳的呼吸声，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熟悉的雪松香。可这一切都不能让她安心，反而让她更加警惕。
她不知道傅斯年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，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放过林泽，不知道自己明天还能不能见到太阳。
但她知道，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。
她悄悄攥紧了藏在被子里的手，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把刀片的冰凉。
明天，一切都该结束了。
无论是傅斯年的疯狂，还是她的沉沦，都该在明天画上句号。
哪怕代价是……同归于尽。
夜渐渐深了，卧室里一片寂静，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。苏晚闭着眼睛，脑海里却一遍遍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，回放着林泽在泳池里挣扎的身影，回放着傅斯年眼底的疯狂和脆弱。
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，只知道在她陷入沉睡的最后一刻，脑海里闪过的，是那把藏在通风口的刀片，和它冰冷的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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