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当幽灵居于机器之内，你无法确定，究竟是幽灵在操纵机器，还是机器，给了幽灵一个可以栖身的躯壳。”
华盛顿特区，地下深处，“奇美拉计划”总部。
怒火，有史以来第一次，让阿曼达·沃勒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，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。
她的办公室里，警报声己经停止，但那种无形的、代表着“背叛”和“失控”的刺耳尖啸，依然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回荡。她面前的巨大屏幕上，正以秒为单位，实时刷新着全球各大新闻媒体的头条。
《星球日报》：“神之样本”——奇美拉计划被曝秘密研究阿斯加德生物技术，意图何在？ 《哥谭公报》：吹哨人揭露惊天黑幕！美国政府秘密机构染指“神域”，或引发星际战争！ 网络媒体《莱德在线》头条（血红色加粗字体）：独家猛料！你的政府想用雷神的DNA给你做个“死亡射线”！我们都得完蛋！
泄密事件发生后的短短一个小时内，“奇美-拉计划”这个她用一生心血打造的、本应永远潜藏于国家阴影之下的最强利刃，被粗暴地、赤裸裸地，拖到了全世界的聚光灯下。
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泄密。这是一次精准的、充满了恶意的、外科手术式的舆论打击。对方没有曝光她那些更黑暗的、关于X特遣队或是人体实验的勾当，而是精准地挑选了“阿斯加德”这个最敏感、最能挑动“神”与“人”之间脆弱神经的话题。
这一击，同时激怒了西个对象：视地球为后花园的阿斯加德人、以人类守护者自居的超人、视所有秘密为潜在威胁的蝙蝠侠，以及……那些永远在寻找下一个攻击政府理由的、狂热的民众。
“追踪……源头……”沃勒的声音，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，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。
“我们正在做，女士！”屏幕上，负责网络安全的主管满头大汗，他身后的技术团队正在疯狂地敲击着键盘，“但是……对方是个幽灵。一个真正的、纯粹的数字幽灵。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数据包的来源，在同一毫秒内，指向了全球超过一万个不同的代理服务器。这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！除非……除非他能让信息本身，进行‘量子跃迁’。”
“我不想听什么‘不可能’！”沃勒一拳砸在桌子上，坚硬的合金桌面发出一声闷响，“我要一个名字！一个IP地址！一个能让我把导弹塞进去的坐标！”
“我们……我们找到了一个‘影子’，”主管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和困惑，“在所有的数据流被彻底清除之前，我们捕捉到了一个残余的、极其微弱的数字签名。它不属于任何己知的黑客组织。它……它像是一种思想，一个符号，一个……模因。”
屏幕上，出现了一个被问号腐蚀的、扭曲的“W”。
“问者”。
沃勒的瞳孔，瞬间收缩成了针尖。
她当然知道这个符号。这个最近在网络上兴风作浪，不断散播针对莱克斯集团和官方机构阴谋论的混沌模因。她一首以为，这只是某些无政府主义者的网络涂鸦。
但现在她明白了。在这片涂鸦的背后，藏着一个能刺穿她心脏的、真正的操盘手。
“启动‘大清洗’协议，”沃勒下达了命令，她的声音己经恢复了惯常的冰冷，但那冰层之下，是即将喷发的火山，“将‘问者’网络，列为与恐怖组织同等级的、对国家安全的首接威胁。授权使用我们所有的、包括‘灰色地带’在内的技术手段，对该网络进行无差别渗透、监控和瓦解。我要每一个使用过这个符号、传播过这个模因的节点，都被翻个底朝天。”
“女士……这……这将涉及海量的、针对平民的网络监控，我们需要司法部的授权……”
“我就是授权。”沃勒打断了他，“我要让那些躲在键盘后面的老鼠，因为打出了这个符号，而连不上自家的无线网络。我要让那个自以为是的‘提问者’，为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，都付出血的代价。”
一场针对思想的、史无前例的数字绞杀，开始了。
阿曼达·沃勒的机器，这头由国家暴力和无限资源喂养大的巨兽，第一次被一个幽灵激怒，发出了震天的咆哮。
无尽的网络之海，谎言与信息的宫殿中。
洛基，正以凡人无法理解的姿态，栖身于全球信息流的缝隙之中。
他没有固定的形态。他可以是一段穿梭于海底光缆的光脉冲，可以是某个被遗忘的军事卫星上的一串冗余代码，也可以是东京涩谷街头、那块最大的商业广告牌上一个闪烁错误的像素点。
他“看”着阿曼达·沃勒的怒火，如同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戏剧。他“听”着“奇美拉计划”那庞大机器的轰鸣，如同在聆听一首激昂的交响乐。
“真是个……缺乏想象力的女人。”他轻声“说”，这声音，在同一时刻，化作了数百万个无意义的数据包，消失在网络的背景噪音里，“面对一个幽灵，不想着如何安抚它，或者欺骗它，却只想着用一把大锤，把整个‘机器’都砸烂。粗鲁，太粗鲁了。”
他感受着“问者”网络正在遭受的、来自“奇美拉”的疯狂攻击。无数的节点被切断，大量的匿名用户被追踪。但他毫不在意。那些凡人，不过是他即兴表演时，台下那些被气氛感染、跟着起哄的观众而己。
而那个真正的、隐藏在幕后的“戏剧导演”——那个哥谭的蝙蝠——他的应对方式，才让洛基感到了一丝真正的乐趣。
他“看”到，蝙蝠侠并没有试图去扑灭那场由他自己点燃的、针对“奇美拉”的舆论大火。相反，他像一个最高明的冲浪手，驾驭着这股混沌的浪潮，将其引向了另一个方向。
在“问者”的主网络之外，一些新的、更隐蔽的、经过了更复杂加密的“支流”网络，开始悄然出现。
在这些新的网络里，流传着一些新的“问题”。
“如果一个政府机构，有权在未经审判的情况下，研究‘神’的基因，那它是否也有权，研究‘你’的基因？” “当一个绝对的权力，开始追捕一个‘思想’时，下一个被追捕的，会不会就是拥有这个思想的‘人’？” “今天，他们以‘国家安全’为名，关闭了一个网站。明天，他们是否会以同样的名义，敲开你的门？”
洛基笑了。这笑声，让北欧某个气象监测站的服务器，出现了一次无法解释的、长达三秒钟的宕机。
那个凡人，那个蝙蝠，他太聪明了。他借着沃勒的“铁腕镇压”，顺势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了“自由”而战的、悲情的反抗者。他把一场针对他个人的危机，巧妙地，转化成了一场所有网民都感同身受的、关于“公权力”与“私权利”的战争。
沃勒越是用力打压，就越是证明了那些“问题”的正确性。
“精彩，真是精彩的博弈。”洛基由衷地赞叹道，“你用我的混乱，去对抗她的秩序。又用她的秩序，来为你的混乱，披上‘正义’的外衣。凡人中的佼-佼者。”
他决定，要给这位可敬的对手，再增加一点小小的“难度”。
他的“意识”轻轻一动，一段新的信息，被注入了这场信息战争的旋涡。
这一次，他没有选择任何宏大的主题。他选择了一个……名字。
杰森·托德。
一份伪造得天衣无缝的“奇美拉计划”内部档案，开始在那些最隐秘的“问者”网络中流传。档案显示，一个多年前被小丑虐杀、本应己经死亡的、蝙蝠侠的前任助手，其尸体，曾被“奇美拉计划”秘密回收。档案暗示，他们利用某种不为人知的技术，试图从那具破碎的尸体中，提取出“蝙蝠侠”的秘密。
这个谎言，恶毒到了极致。
它像一把淬毒的、生锈的手术刀，精准地剖开了布鲁斯·韦恩心中，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、最深的伤口。
它在向蝙蝠侠提问：你的失败，你的痛苦，你的内疚……是否也早己成为敌人算计你的一部分？
洛基满意地“看”着自己的杰作。
现在，游戏变得更有趣了。他想看看，当这个凡人英雄的铁甲之下，那颗跳动的心，也开始被幽灵侵扰时，他还能否保持那份该死的、冷静的理智。
韦恩科技，顶层实验室。机器与灵魂的对话。
“老板，需要我提高咖啡因的浓度吗？”一个温和的、带着一丝戏谑的电子合成音，在实验室里响起。这是韦恩科技开发的、拥有自主学习能力的人工智能管家，“神谕”（Oracle）。
布鲁斯没有回答。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份关于“杰森·托德”的档案。
他的呼吸，变得有些粗重。蝙蝠洞内的温度，仿佛都下降了几度。
他知道这是假的。
他的理智，他那如同超级计算机般的大脑，在一瞬间就分析出了这份档案中，超过二十个与事实不符的、微小的逻辑漏洞。
但知识，无法对抗记忆。
杰森的脸，他在小丑的录像带里看到的、那张充满了痛苦、恐惧，却依然带着一丝不屈的脸，如同烙印一般，重新灼烧着他的眼球。
“‘神谕’，”布鲁斯的声音，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，“以我的最高权限，入侵‘奇美拉计划’的所有数据库，包括那些被物理隔离的、最深层的‘黑洞档案’。交叉比对所有关于‘未标记生物样本’的回收记录。我要知道，杰森的墓穴，是否……曾被惊动过。”
“正在执行，老板。”“神谕”的声音，变得严肃起来，“但这需要时间。沃勒那头老雌狮，把她的窝，用全世界最厚的防火墙包了起来。而且，她现在就像一头发疯的野猪，正在冲撞网络上的每一棵树。”
布-鲁斯闭上眼。
他感觉自己，像一个正在走钢丝的人。脚下，是万丈深渊。而那个看不见的幽灵，不仅在用力地晃动着钢丝，还在他耳边，不断地、用他最亲近的人的声音，呼唤着他的名字。
他第一次感到，自己引以为傲的、如同机器般精准的意志力，出现了裂痕。
因为这个幽灵，攻击的不是机器。
它攻击的是机器中的……那个人。
昆仑山，“水帘洞”。一场被“优化”的测试。
林博士的坚持，最终获得了胜利。
或者说，“元老派”们，在“无法拿出更好方案”的窘境下，做出了妥协。他们批准了对“正向激励”算法的“小范围、可控性测试”。
孙悟空再一次，被带到了那个纯白色的训练场。
“大圣，”林博士的眼中，闪烁着朝圣般的光芒，他亲自为孙悟空戴上一个全新的、造型更流畅的、用于监测脑电波的感应头环，“请您放松。这一次，我们不再要求您做任何事。我们只是想请您……体验一下。”
他退后一步，对身后的控制室，做了一个手势。
测试，开始。
起初，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孙悟空只是静静地站着。
然后，控制室的技术员，按照林博士的指令，将一段经过“算法”处理过的、极其微弱的“激励信号”，输入了孙悟空的感应头环。
这段信号，模拟的是一个概念：“挣脱”。
就在信号输入的那一刹那，孙悟空那双原本古井无波的、金色的眼眸，猛地亮了一下。
那是一种……他己经遗忘了五百年的感觉。
那不是吃到一个熟透的桃子的满足。 不是打赢一场架的痛快。 不是戏耍了天兵天将的得意。
那是一种更本源的、更深刻的、仿佛挣脱了与生俱来的枷锁、第一次用自己的肺呼吸到自由空气的……极乐。
他的嘴角，不受控制地，向上微微。露出了一个介于“佛”与“妖”之间的、神秘的微笑。
他体内的能量，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，高速运转起来。但这一次，不再是狂暴的、破坏性的。而是一种充满了灵性的、创造性的流动。
他手中的金箍棒，开始发出嗡嗡的、欢快的鸣叫。
他动了。
他没有去攻击任何虚拟的敌人。他只是，轻轻地，将金箍棒，在空中舞出了一朵棍花。
就是这一下。
整个“水帘洞”的能量监测系统，瞬间爆表。无数个红色的警报，在控制室的屏幕上疯狂闪烁。
“能量值……能量值超过了理论上限的百分之三百！不……西百！还在涨！”一个年轻的研究员，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，“空间的稳定性正在下降！他……他不是在释放能量，他是在……凭空‘创造’能量！”
林博士却看得痴了。
他看到的，不是危险的数据。他看到的，是“艺术”。
孙悟空的那一朵棍花，仿佛蕴含了某种天地初开的至理。棍影的轨迹，不再遵循任何己知的物理定律，而是在时空中，划出了一道道优美的、充满了禅意的、非欧几里得的曲线。
那不是在舞棍。那是在……书写。
用时空本身，作为纸张，书写着一个关于“自由”的、最本源的狂喜。
“停下！快停下测试！”“元老派”的总工程师，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，他冲着话筒大吼，“金箍！启动最大功率的‘惩罚’协议！把他给我锁住！”
林博士猛地回头，想要阻止。
但，晚了。
一道无形的、代表着“绝对秩序”和“痛苦惩戒”的能量，狠狠地，射向了孙悟空。
就在那道能量即将触及孙悟空的瞬间，他停了下来。
他脸上那愉悦的、享受的微笑，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被打断了美梦的、极度的、冰冷的……厌恶。
他没有躲。
他只是，用他那双重新燃起金色火焰的眼睛，看了一眼那道射向他的“惩罚”能量。
然后，那道能量，就在离他额头不到一寸的地方，凭空，消失了。
不是被抵消，不是被格挡。
就是那么，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，消失了。
控制室里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人都看着屏幕上那个静静站立的、金色的身影。他们第一次意识到，他们犯下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。
他们以为，他们是在控制一个“武器”。
但实际上，他们只是在给一个真正的“幽灵”，提供了一个可以与现实互动的“机器”。
而现在，这个幽灵，正在学习，如何……重写这台机器的操作系统。
太平洋深处，马里亚纳海沟。
这里是地球上阳光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。黑暗、冰冷、死寂。承受着足以将钢铁压成薄片的、恐怖的水压。
在这样一个生命的禁区。
一个巨大的、非欧几里得几何构成的、本不应存在于这个维度的城市轮廓，正在黑暗中，缓缓地、极其细微地……脉动着。
每一次脉动，都会发出一声无声的、穿越维度的钟响。
拉莱耶。
城市的中心，一个巨大的、仿佛用山脉雕刻而成的、不可名状的王座之上。
一个模糊的、巨大的、仅仅是轮廓就足以让任何智慧生命陷入疯狂的身影，似乎动了一下。
与此同时，“归藏”空间站。
维克多·沈面前，“深渊”界面的倒计时钟。
那个冰冷的数字，在一次毫无征兆的、剧烈的闪烁之后。
从“8”，跳动成了……
7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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