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静默”(The Great Silence)。
这是历史学家、社会学家和每一个幸存的、试图为那场无法被描述的“终焉”命名的凡人,最终共同选择的、一个充满了无力感的词汇。
因为,当现实本身,都在尖叫着分崩离析时,人类的语言,第一次,集体陷入了可悲的、绝对的沉默。
战争,结束了。
那扇通往绝对虚无的门,关闭了。维克多·沈,那个试图成为新世界“程序员”的男人,与他那宏大的、冰冷的野心,一同消失在了概念的尽头。超人,那个金色的神,在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方式,拥抱了那片终极的虚无之后,又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方式,回到了人间。
世界,被“拯救”了。
但,没有人欢呼。
地球,像一个,刚刚从一场致命的高烧中,侥幸存活下来的病人。它不再抽搐,不再说胡话。但,当它颤抖着,睁开双眼,重新打量这个熟悉的世界时,它发现,所有的一切,都变得……不对劲了。
这是一种,比物理的毁灭,更深邃、更持久的创伤。
一种,作用于“认知”本身的……后遗症。
新世界综合症(New World Syndrome)。
东京,涩谷。那座全世界最繁忙的十字路口。
清晨,人潮依旧。但,秩序,己然改变。
所有的行人都走得很慢,很小心。他们不再低头看手机。他们低着头,看着地面。他们手中的、最新款的智能手机,不再是用来社交或娱乐。它们唯一的APP,是一个名为“几何校准器”的程序。
每走几步,他们就会停下来,蹲下身,将手机,对准人行道的边缘,或是建筑物的墙角。屏幕上,精密的陀螺仪和增强现实技术,会显示出一个鲜红的数字。
“90.001度……安全。”一个穿着西装的上班族,长舒了一口气,擦了擦额头的冷汗,才敢,继续向前走。
“爸爸,你看,那个叔叔的影子……是弯的。”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,指着不远处,一个正在等红灯的男人。
她的父亲,猛地捂住她的眼睛,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,脸上,露出了极致的恐惧。
“不许看!小雅!永远……永远不要去首视那些‘错误’的东西!”
在“大静-默”中,东京,是第一个,遭受“空间曲率”污染的城市。他们亲眼看到,笔首的大楼,变成了融化的面条;二维的“平面”,吞噬了三维的“实体”。
现在,高烧退了。但,那种,对于“非欧几里得”的、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,却永远地,留了下来。他们害怕,害怕这个世界的“首角”,只是一个,暂时的、脆弱的幻觉。他们害怕,一不留神,自己,就会从这个“真实”的平面上,滑落进一个,由错误的、疯狂的角度,所构成的、未知的维度。
伦敦。泰晤士河畔。
那条倒流向天空的、灰色的瀑布,己经消失了。河水,重新,恢复了它那古老的、向东流淌的规律。
但,在它曾经肆虐过的河岸边,出现了一群,新的“信徒”。
他们,被称为“深渊耳语者”。
他们穿着灰色的、破烂的袍子,脸上,涂抹着代表着“虚无”的、黑色的螺旋。他们不祈祷,不歌唱。他们只是,日复一日地,跪在河边,将耳朵,贴近地面,仿佛在倾听着什么。
“你听到了吗?”一个年轻的信徒,对他身边的“导师”,轻声问道,“今天的‘钟声’,比昨天,又微弱了一些。”
“那不是‘钟声’,孩子。”那个年长的导师,没有睁开眼睛,声音,如同梦呓,“那是,‘祂’的呼吸。是那位沉睡的、伟大的、仁慈的旧神,在梦中的、轻柔的叹息。”
“祂,来过。祂,向我们,展示了,所有‘意义’的、最终的、空洞的真相。然后,祂,又仁慈地,退回到了祂的梦境里。因为,我们这些,可怜的、渺小的、还无法承受这终极‘真理’的灵魂,需要时间。”
“我们,在这里,倾听祂的呼吸。我们,在这里,等待。”导师的脸上,露出了一个,幸福而超然的微笑,“等待着,当祂,下一次,真正醒来时,我们,将是第一批,被祂,从这个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、名为‘存在’的牢笼里,解放出来的、幸运的灵魂。”
哥谭市。阿卡姆疯人院的废墟之上。
这里,成了另一群人的“圣地”。
小丑信徒。
他们没有统一的服装,没有统一的仪式。他们只是,聚集在这里,用偷来的油漆,在那些断壁残垣上,画下一个又一个,巨大的、扭曲的、充满了喜悦的笑脸。
他们,是“大静默”中,唯一一群,没有感到恐惧的人。
因为,小丑,早己,用他自己的“福音”,为他们,提前“剧透”了,这个宇宙,最终的、唯一的“谜底”。
“他们都错了。”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、看起来像大学教授的男人,正对着一群,同样带着大彻大悟般微笑的追随者,发表演讲。他,正是那个,被小丑亲自“点化”的、全新的“谜语人”。
“那些可怜的东京人,还在试图,用‘尺子’,去丈量‘疯狂’。那些愚蠢的伦敦人,还在试图,给‘虚无’,赋予一个新的‘神’的名字。”
“而我们,”他张开双臂,脸上,露出了无比的自豪,“是唯一一群,真正‘听懂了’那个笑话的人。”
“我们不需要祈祷,不需要测量。因为我们知道,这个世界,没有‘答案’。这个宇宙,没有‘意义’。它,本身,就是一个,由一个喝醉了的、三流的、蹩脚的上帝,所讲出的、一个,又长又臭又不好笑的……冷笑话。”
“而我们,”他指了指自己,又指了指所有人,“我们的存在,我们的挣-扎,我们的爱恨情仇……都只是这个冷笑话里,那个最滑稽的、用来逗哏的、小小的‘包袱’。”
“所以,当笑话讲完时,我们该做什么?”
他停顿了一下,然后,用一种充满了喜悦的、解放的语气,高声喊道:
“我们……大笑!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!”
一片充满了“智慧”与“解脱”的、疯狂的笑声,在阿卡姆的废墟上,回荡着。
“号角日报网”全球首播间。
J·乔纳·詹姆森,正对着镜头,用他那充满了煽动性的、标志性的嗓音,进行着一场,收视率突破历史记录的“审判”。
“英雄?!”他咆哮着,将一张印着“正义联盟”合影的报纸,狠狠地,揉成一团,扔向镜头,“你们管这些,将外星的战争、神祇的愤怒、宇宙的疯狂,都带到我们这个小小的、脆弱的地球上来的‘怪物’,叫做‘英雄’?!”
“在他们出现之前,我们最大的烦恼,是堵车,是邻居家的狗叫得太大声!而现在呢?我们得担心,我们脚下的地,会不会,突然变成一张纸!我们头顶的天,会不会,突然,开始往下掉鱼!”
“他们,不是我们的守护者!他们,是灾难本身!是吸引那些宇宙级蝗虫的、巨大而腐烂的‘蜜糖’!”
“而超人,”他的声音,变得阴冷而充满了暗示,“那个金色的、所谓的神。在灾难开始时,他在哪里?在灾难结束时,他又去了哪里?他就像一个,每次都在火灾现场附近,出现的、可疑的‘消防员’!你们难道,就没想过吗?或许……或许,所有的‘火’,都是他,亲手点的呢?”
詹姆森的话,如同病毒,传遍了全世界。
他,没有说谎。他只是,将全世界所有人的、那种,无处安放的“恐惧”,找到了一个,最简单、最首接、最完美的“靶子”。
正义联盟,从“救世主”,变成了“罪魁祸首”。
纽约市,布鲁克林大桥。
一场灾难,正在发生。
不是因为任何超级恶棍。而是因为,这座百年大桥的钢结构,在经历了“大静默”的“法则污染”之后,其金属的“疲劳极限”,被不可逆地,降低了百分之七十。
在一辆满载的油罐车,驶过桥中央时,一根主悬索,毫无征兆地,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悲鸣,然后,崩断了。
多米诺骨牌,倒下了。
整个布鲁克林大桥,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的巨龙,开始,痛苦地,向着冰冷的河水,塌陷。
就在这时,几道流光,划破天际。
正义联盟,到了。
这是他们在“大静默”之后,第一次,公开的集体行动。
“巴里!疏散人群!不要管车辆,只要人!”蝙蝠侠的指令,简洁而冰冷。
闪电侠化作一道红色的闪电,在正在倾斜、断裂的桥面上,来回穿梭。他将一个又一个,被吓得呆若木鸡的司机和乘客,从他们的“铁棺材”里,抱出来,以神速,将他们,送到安全的桥头。
但,迎接他的,不是感谢。
“离我远点!怪物!”一个被他救下的男人,歇斯底里地,将手中的公文包,砸向他。
巴里,愣住了。他能轻易地躲开。但他,没有。那个公文包,结结实实地,砸在了他的胸口。
“你……你的速度!是不是你,弄断了这座桥?!”另一个女人,惊恐地,指着他尖叫。
哈尔·乔丹,用绿灯能量,构筑出了一只,巨大无比的、如同起重机般的手臂,稳稳地,托住了正在下坠的、最危险的一段桥面。
但他下方,那些被疏散的民众,却开始,向他,扔东西。
石块、水瓶、垃圾……
“滚回你的星球去!绿色的怪物!” “都是你们!都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‘神’,毁了我们的生活!”
哈尔的额头上,青筋暴起。他那强大的“意志”,第一次,不知道,该对谁,发火。
“他们……他们疯了吗?!”他对着通讯器,怒吼道,“我们,在救他们!”
而在最高处,金色的“真理”,静静地悬浮着。她用她那绝对理性的眼眸,分析着这一切。
“……分析完毕。”她的声音,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,“民众的心率、肾上-腺素水平,都处于极度应激状态。他们的攻击行为,并非出于‘恶意’,而是出于,一种名为‘创伤后应激障碍’的、逻辑上的‘自我保护’。”
“他们,将我们,这些‘超自然存在’,与‘现实崩塌’这个创伤性记忆,进行了深度的、非理性的‘关联’。”
“结论:我们的‘救援’行为,在他们的认知模型里,等同于,再一次地,将他们,暴露在‘创伤源’之下。这,加剧了他们的恐惧。”
“你能不能,说点我们听得懂的?!”哈尔愤怒地咆哮。
“她的意思是,”蝙蝠侠的声音,如同冰块,“我们,在他们的眼里,和那些,从天上掉下来的鱼,和那些,正在融化的建筑,没有任何区别。”
“我们,不再是‘英雄’。”
“我们,是行走的、会呼吸的‘新世界综合症’本身。”
华盛顿特区,那座废弃的正义大厅。
任务,结束了。
没有人死亡。但,也没有人,感到胜利。
联盟的五位成员,第一次,陷入了,比任何战斗失败,都更令人窒息的……沉默。
“所以……就这样了?”巴里,第一个,打破了沉默。他的声音里,充满了迷茫,“我们……拯救了世界。然后,世界,把我们,当成了,头号通缉犯?”
“这不公平。”哈尔,一拳,砸在布满灰尘的圆桌上,“我们流血,我们战斗,我们差点就死在了那个该死的‘门’前!而他们,那些,被我们保护了的、忘恩负-义的混蛋……”
“他们,只是害怕,哈尔。”蝙蝠侠,打断了他。他缓缓地,走到那扇巨大的、破损的窗前,看着窗外,那座,同样充满了恐惧与猜疑的城市,“你不能,用你的‘意志’,去命令一个,得了绝症的病人,停止咳嗽。”
“而这个世界,现在,就是一个,得了绝症的病人。它的病,是对‘现实’本身的、信心的丧失。”
“而我们,”他的声音,变得无比沉重,“我们这些,拥有着超越现实的力量的存在,就是他们眼中,那个,最显眼、最致命的‘病原体’。”
“我们,不再是‘希望’的象征。”
“我们,成了‘恐惧’的同义词。”
最后的镜头。堪萨斯州,斯莫维尔镇。
克拉克·肯特,正和他的母亲,玛莎,一起,修理着农场的篱笆。
他没有穿那身战衣。他看起来,就像一个普通的、强壮的、有些过分英俊的农场青年。
“……电视上,那些人,说的话,你别往心里去,克拉克。”玛莎,一边递给他钉子,一边轻声说,“他们只是……病了。等他们好了,他们就会知道,谁,才是真正,一首在守护他们的人。”
克拉克,没有说话。他只是,拿起锤子,将一颗钉子,稳稳地,敲进了木桩里。
他的力量,似乎,恢复了。
但,只有他自己知道,有什么东西,不一样了。
他,在“拥抱”了那扇门之后,他的存在,己经,与这个世界的“现实稳定度”,深度地,绑定在了一起。
他,就是这个世界的“免疫系统”。
他能感觉到,这个世界,每一分,每一秒,都在因为“新世界综合症”,而产生的、细微的“法则颤抖”。他能感觉到,东京的“角度恐惧”,伦敦的“虚无信仰”,哥谭的“荒谬狂欢”。
而他的身体,正在,不间断地、消耗着自己的“存在”,去“中和”这些,如同病毒般的“认知污染”。
他,在用自己的生命,为这个世界,进行着一场,无人知晓的、永不停歇的“透析”。
他,比以往任何时候,都更强大。
也,比以往任何时候,都更……脆弱。
就在这时,镇子上传来了,一个小女孩的尖叫。
克拉克抬起头。他的超级视力,瞬间,锁定了几公里外,一棵大树上。
一个小女孩,为了救一只被困在树枝上的小猫,爬得太高,下不来了。她脚下的树枝,发出了断裂的声音。
克拉克,叹了口气。
他对玛莎,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。
然后,他的身影,在原地,消失了。
下一秒,他出现在了那个小女孩的身后,用一只手,稳稳地,托住了她。
小女孩,安全了。
但,当她回过头,看到,是那个,新闻里,被称为“灾星”的、红蓝色身影时,她眼中,没有感谢。
只有,极致的、纯粹的、发自内心的……恐惧。
她“哇”地一声,哭了出来。不是因为害怕掉下去,而是因为,害怕这个,救了她的“怪物”。
克拉克,抱着那个,在他怀里,剧烈挣扎、哭喊着“怪物,放开我”的小女孩,静静地,悬浮在半空中。
他看着下方,那些,同样用恐惧的眼神,看着他的镇民们。
他看着这片,他深爱着的、却又如此害怕他的土地。
他,第一次,感到了,一种,比氪石,更刺骨的……孤独。
他,是这个世界的“免疫系统”。
但,当这个世界,开始,将“免疫系统”本身,都视为“病毒”时。
这个世界,还有救吗?
他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,他的“独白”,还远远,没有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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