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建军提出送她回家的那个傍晚,天空飘着细碎的雨。
林晚星站在商场门口,看着雨丝被风吹得斜斜的,心里像揣了只兔子。她住的那条巷子地势低洼,一到雨天就积水,去年夏天,她曾亲眼看见一只流浪猫在积水里挣扎,最后被一个收废品的大叔捞了上来。
“走吧,我带了伞。”陈建军的声音从伞下传来。他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,伞骨上还挂着水珠,显然是刚从公司拿的。
林晚星犹豫了一下,还是走进了伞下。伞很大,足够容纳两个人,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往边上靠了靠,肩膀离他的手臂只有几厘米的距离,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,混合着雨水的清新,像雨后的草地。
“你们程序员都随身带伞吗?”她试图打破沉默。
“不是,”他笑了笑,“早上看天气预报说有雨,特意从公司拿的。”
林晚星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她想起自己的父母,他们永远记得提醒她穿什么牌子的衣服,戴什么款式的手表,却很少问她“今天会不会下雨”。
走到地铁站时,雨下得大了起来。进站口挤满了避雨的人,陈建军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大半,自己的肩膀湿了一片。林晚星想说“不用这样”,话到嘴边却变成了“谢谢”。
地铁里很挤,他们被人群推到角落里。林晚星的后背贴着冰凉的车厢壁,陈建军站在她面前,手臂微微张开,像在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潮。车窗外的广告一闪而过,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对着镜头微笑,林晚星的目光却落在陈建军被雨水打湿的衬衫上——那是件普通的白衬衫,领口有些变形,袖口磨出了毛边,却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件定制西装都顺眼。
“下站换乘?”陈建军低头问她,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额头。
林晚星点点头,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。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坐地铁时的情景,手里攥着导航截图,紧张得手心冒汗,生怕坐反了方向。而现在,身边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,哪怕只是暂时的,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。
出了地铁站,雨势小了些。陈建军收起伞,水珠顺着伞骨滴落在地上,溅起小小的水花。巷口的烧烤摊己经支了起来,木炭在铁炉里发红,烤架上的鸡翅滋滋冒油,撒上孜然粉的瞬间,香气在雨雾里弥漫开来。
“饿了吗?”陈建军指了指烧烤摊,“我请你吃点东西。”
林晚星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,她红着脸点点头。在电子厂时,她和小丽经常来这里改善伙食,五块钱一串的烤鱿鱼,三块钱一串的烤茄子,是她们能负担得起的奢侈。
“老板,两串鸡翅,两串鱿鱼,再来一份烤茄子。”陈建军熟稔地报着菜名,仿佛来过很多次,“少放辣,她不太能吃辣。”
林晚星愣住了。她从没告诉过他自己不吃辣,他大概是从她每次吃麻辣烫都要清汤锅看出来的。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暖暖的,像喝了杯热奶茶。
烧烤摊的老板是个西川大叔,操着一口带口音的普通话:“小伙子,女朋友啊?长得真俊。”
陈建军的脸微微一红,没否认也没承认,只是笑着递过钱。林晚星低下头,假装研究地上的积水,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。
他们找了个避雨的角落坐下,塑料凳被雨水泡得有些滑。陈建军把烤茄子推到她面前:“这家的蒜蓉酱是秘制的,你尝尝。”
茄子上铺满了金黄的蒜蓉,混着蚝油的香味,烫得人舌尖发麻,却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。林晚星吃得太急,一滴蒜蓉酱滴在了白T恤上,她慌忙去擦,却越擦越脏。
“别动。”陈建军从口袋里掏出湿巾,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,动作轻柔得像在处理易碎的瓷器,“这种面料怕搓,得轻轻蘸。”
他的指尖偶尔碰到她的皮肤,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。林晚星屏住呼吸,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,几缕头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,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。
“我小时候,总偷我爸的木工胶。”他突然说,手里还拿着那片湿巾,“把摔碎的玩具粘起来,虽然痕迹很明显,但总比扔掉强。”
林晚星没接话,只是静静地听着。她知道,他是在说自己。
“我爸总骂我‘拾破烂’,说男人要做大事,不能总盯着些碎东西。”他笑了笑,眼角的细纹在路灯下格外清晰,“可我觉得,那些被别人扔掉的东西,往往藏着最珍贵的回忆。”
林晚星想起自己行李箱里的旧T恤,想起那本翻烂的《百年孤独》,想起素描本里歪歪扭扭的星星。那些被父母视为“不上进”的证据,在他眼里,竟然成了“珍贵的回忆”。
雨渐渐停了,巷口的积水倒映着路灯的光,像散落的星星。陈建军把最后一串鸡翅递给她:“我妈总说,下雨天吃点辣的暖身子,可惜你不能吃。”
“你妈妈……”林晚星犹豫了一下,还是问出了口,“她在老家?”
“嗯,种着几亩地,说什么也不肯来城里。”提到母亲,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,“她说城里的菜没有土腥味,住着不踏实。”
林晚星想起自己的母亲,永远穿着精致的套装,家里的饭菜永远由厨师打理,连喝的水都是进口的矿泉水。她从未见过母亲下地,也从未听过她说“不踏实”。
“下次有机会,我做你尝尝我妈寄来的笋干。”陈建军的声音带着笑意,“用五花肉炖,香得能多吃两碗饭。”
林晚星点点头,想象着那个场景:狭小的出租屋里,飘着笋干炖肉的香味,窗外是城中村的烟火气,她和陈建军坐在小桌前,就着灯光吃饭,像普通的情侣一样。
走到楼下时,林晚星突然想起什么,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:“这个给你。”
是她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钢笔墨水,深蓝色的,瓶身上印着梵高的《星空》。她本来是买给自己的,却觉得更适合他。
陈建军接过墨水,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起来,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星光:“谢谢,我很喜欢。”
林晚星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墨水瓶放进公文包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,胀胀的。她转身要上楼,却被他叫住。
“晚星。”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,“下周六,市民中心有场音乐会,我有两张票。”
林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,她转过身,看见他站在路灯下,眼睛亮得像夜空里最亮的星。
“你愿意……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,“和我一起去吗?”
巷子深处传来收废品的三轮车铃声,叮铃铃的,像在为他伴奏。林晚星看着他期待的眼神,突然觉得,深圳的夜空,好像也没那么多乌云了。
她用力点了点头,声音轻得像羽毛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:“我愿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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