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八点，“夜色”酒吧里己经挤满了人。震耳欲聋的音乐像重锤般砸在地板上，空气中弥漫着酒精、香水和劣质香烟混合的味道。陈建军坐在角落的卡座里，面前的啤酒瓶己经空了三个，冰桶里的冰块正在慢慢融化，水珠顺着桶壁滑下来，在桌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。
舞台上的驻唱歌手扯着嗓子唱着跑调的《成都》，台下的人们跟着节奏摇晃，有人举着酒瓶碰杯，有人搂着陌生的异性调笑。陈建军掏出手机，屏幕上显示着晚上8:15，置顶的对话框“丽丽宝贝”后面，有个小小的“正在输入中”。
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，因为喝了酒，指尖有些发颤：“刚跟那祖宗吵完架，烦得要死。”
消息发出去还不到十秒，对方就回了过来：“又怎么了呀？是不是她又惹你生气了？”后面跟着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，眼睛红红的，像只受惊的小兔子。
陈建军嗤笑一声，仰头灌了半瓶啤酒。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，带着微苦的麦芽香，却压不住心里的烦躁。泡沫沾在嘴角，他却懒得擦。自从林晚星生了孩子，家里就彻底成了战场。老太太天天在他耳边念叨“城里媳妇懒”“不会过日子”“连个孩子都带不好”，林晚星则动不动就掉眼泪，说他不体谅她，说婆婆太苛刻，那个刚满月的小屁孩更是像装了永动机，白天睡觉晚上哭，吵得他整宿整宿睡不好觉。
“还能怎么？”他快速敲击着屏幕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“还不是她那个破家的事。她妈又打电话来哭穷，说她爸快被债主逼死了。真他妈晦气，娶了个破产户，还带个拖油瓶，倒了八辈子霉。”
“那你当初还……”丽丽发来的消息后面跟着一串省略号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。
“当初不是不知道她家要完了吗？”陈建军猛地打断她，手指因为愤怒而更加用力，屏幕上的字都有些歪歪扭扭。他靠在卡座的沙发上，闭上眼睛，脑海里突然闪过第一次在商场见到林晚星的样子——白T恤，牛仔裤，扎着简单的马尾，站在女装柜台后面，阳光照在她身上，像幅干净的素描。那时候他以为，钓上这个“林家大小姐”，就能少奋斗二十年，就能摆脱那个穷酸的老家，就能在深圳真正站稳脚跟。
可谁知道，林家倒得这么快。
上个月他借口“出差”，偷偷去了趟林晚星的老家。隔着别墅区那道雕花的铁栅栏，他看见曾经一尘不染的花园里堆着乱七八糟的垃圾，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人正在往卡车上搬东西——那是客厅里那套价值几十万的红木家具。他还看见林国栋，那个曾经在酒桌上意气风发的男人，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，头发乱糟糟的，正被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推搡着，脸上带着讨好的笑。
那一刻，陈建军的心里没有丝毫同情，只有一种隐秘的庆幸——幸好他当初没跟林晚星领结婚证时就把财产混在一起，幸好他早就把林晚星那笔钱转移到了母亲的卡上。
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，丽丽发来一张自拍。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跌落云端之后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照片里的女孩穿着件粉色的吊带裙，站在酒吧的洗手间镜子前，妆容精致，眼神勾人，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。“建军哥，别烦了嘛，”她配文道，“我今晚不上班，去你那里陪你好不好？”
陈建军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他看着照片里丽丽那双水汪汪的眼睛，想起她柔软的腰肢和发嗲的声音，心里的烦躁瞬间被一股燥热取代。他看了看手机时间，回复道：“老地方等你，我九点左右到。”
发完消息，他起身结了账。走出酒吧时，晚风带着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，吹得他有些头晕。他打了个嗝，浓烈的酒气从嘴里涌出来。街角的路灯下，几个小贩在卖炒粉和烤串，油烟味混着食物的香气飘过来，让他突然想起林晚星早上说的话：“宝宝的奶粉快喝完了，明天记得买。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，烦不烦。”他当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，现在却觉得那声提醒像根细小的针，扎得他心里有点不舒服。但也只是一瞬间，很快就被对林晚星的厌恶取代了。
路过便利店时，他停下脚步，玻璃门里亮着惨白的灯光，货架上整齐地摆着各种品牌的奶粉。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钟，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。反正林晚星手里还有钱——上次他骗她说要投资一个“稳赚不赔”的项目，她二话不说就把那十万块转给他了。想到这里，陈建军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那些钱，他早就转到了母亲在赣州老家的银行卡里，一部分给了丽丽买那个她念叨了很久的LV包，剩下的，他打算等风头过了，在老家盖栋两层小楼。
“傻女人。”他对着空气低声骂了一句，脚步踉跄地走向地铁站。晚高峰的人潮己经褪去，站台空旷而冷清。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歪歪扭扭的，像个扭曲的惊叹号。
回到出租屋所在的城中村时，己经快九点了。巷子里弥漫着螺蛳粉和垃圾桶混合的酸腐味，几只老鼠在墙角窜来窜去。陈建军轻手轻脚地爬上楼梯，掏出钥匙打开门，客厅里一片漆黑，只有卧室的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。
他推开卧室门，林晚星己经睡着了。她侧躺在床上，怀里紧紧抱着孩子，眉头还微微皱着，像是在做什么不愉快的梦。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，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，能看到她眼下那片浓重的乌青——比上周他看到的，又重了些。
陈建军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。这个女人，曾经是他眼里的“猎物”，是他摆脱贫困的跳板，可现在，她皱着眉的样子，却让他觉得有些碍眼。他想起求婚那天，深圳湾的风吹起她的长发，她的眼睛亮晶晶的，像落满了星星，说“建军，我相信你”。可现在，那束光好像灭了，只剩下被生活揉皱的疲惫。
“活该。”他在心里骂了一句，转身走出卧室，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。手机屏幕还亮着，丽丽发来的消息在黑暗中闪烁：“哥，我到楼下了，你下来接我呀~”
陈建军起身走到窗边，撩开窗帘一角，看见路灯下那个穿着粉色吊带裙的身影，正踮着脚尖往楼上看。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，拿起外套，轻轻带上门，走进了夜色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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