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邱核对第七批影院设备采购单时，圆珠笔突然在“第七排顶灯”的条目旁洇出团黑渍。渍痕里浮着些银灰色的屑，像从旧灯泡里刮下来的，顺着采购单的折痕往页脚爬，在“供应商”栏旁积成个歪歪扭扭的“7”，和他口袋里那枚生锈的第七批设备验收章重合。作为星光影院的设备采购员，他比谁都清楚“别碰三十年前的旧供应商”的忌讳——去年帮他整理采购档案的小夏，就是在核对第七批旧设备清单时没了踪影，只留下本摊开的发票册，最后一页的金额被银灰色的线糊住，只剩个模糊的“夏”字，像被什么东西啃过边缘。
今晚的旧发票格外“沉”。第七批设备的发票在铁皮柜里自己翻动，票面上的“星光影院”字样正慢慢褪色，露出底下的“夜半银幕剧组”，开票日期被人用指甲划掉，改成了“等你补第七盏灯”，划痕里嵌着的玻璃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——凑近看，渣里映着个穿红高跟鞋的女人影，正踮脚往发票里的第七排看，鞋跟敲在铁皮柜上的声音，和老邱翻动纸张的“哗哗”声重合，每响一下，发票上的设备名称就变一次，从“顶灯”变成“胶片架”，最后变成“未完成的道具”。
老邱自己贴的《采购员守则》钉在铁皮柜旁，新的字迹从柜缝里渗出来，是用墨水和玻璃渣写的，边缘还沾着些锈屑，像从旧灯泡底座上刮下来的：
88. 核对第七批旧设备时，若发票上的金额自行变成“7”，必须在第七声柜门锁响前，用七张空白验收单盖住发票册。每张都要盖作废章，漏盖一张，发票里的影会顺着你的笔尖爬进来，替你填写“新采购清单”——先从你最不想记起的那批设备开始，换成它们的版本。
老邱摸出空白验收单时，最上面那张印着小夏的验收签名，边角的作废章里，缠着根细电线，是三十年前第七排顶灯的那根，线头的银灰色线正往发票里钻。盖到第三张时，铁皮柜突然“咔哒”弹开条缝，缝里钻出的银灰色线缠上他的手腕，线尾拖出的玻璃渣上，慢慢浮出些模糊的画面：小夏往发票上盖验收章（指尖的指甲在慢慢变薄）、老范的剪报本（第七篇影评里的“顶灯”二字正往发票上印）、阿明的票根（第七排7号的座位旁画着盏破灯）……最末帧里，老邱正站在第七排，手里举着盏新顶灯，身边的红高跟鞋女人正往灯座里塞银灰色的线，鞋跟踩着的地板上，印着个“邱”字，被线缠成了“7”。
“你漏订了第七盏应急灯。”
女人的声音从铁皮柜里钻出来，像玻璃摩擦。老邱抬头，穿红高跟鞋的女人正站在发票册旁，手里举着张泛黄的采购申请——是三十年前的，申请人写着“夜半银幕剧组”，申请设备是“第七排应急灯七盏”，审批栏的“同意”二字被银灰色的线划掉了，露出的纸页上，印着个模糊的人影，正往第七排的灯座里钻，手里攥着根电线，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规则须知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线皮上的花纹和老邱现在用的一模一样。她的指甲缝里嵌着玻璃渣，指尖敲在发票册上的节奏，和老邱的心跳重合，每敲七下，采购单上的“老邱”二字就淡一分，慢慢被“7”取代。
89. 若红鞋女人举着旧采购申请，别撕。她在等你承认漏订的设备，撕了，她会把你的名字写进所有发票，让你永远困在“未验收”的清单里，替她数“1到7”的灯泡瓦数。
老邱的圆珠笔在手里抖得厉害。他的记忆突然翻涌——三十年前，他确实接到过这个采购申请。当时剧组说第七排的应急灯总坏，让他加急补订，他嫌麻烦，在申请上写了“设备过剩，无需采购”，后来那场火，第七排的人就是因为没应急灯找不到出口……他怕被追责，把所有相关档案锁进了第七个铁皮柜，一锁就是三十年，甚至在小夏发现端倪时，故意支开了她。
女人突然把旧申请铺在采购单上。两张纸的边缘竟自己贴合，剧组的字迹和老邱的审批字迹慢慢融在一起，在第七项的空白处，浮出行新字：“第七盏灯，是给等你的人留的”。“你说订完这批就来看首映，”女人的声音混着电流的滋滋声，“可我在灯座里等了三十年，每批设备验收，都看见你假装不记得我的申请。”
第七张空白验收单盖满作废章时，老邱的指尖开始透明。皮肤下的血管变成了电线的纹路，指甲缝里渗出的不是墨水，是银灰色的玻璃液，在发票册的第七页上积成个新的“7”，把“漏订应急灯”的条目重新显了出来。铁皮柜突然合拢，里面传出“哐当”声，像有灯泡在碎裂——老邱摸向口袋，那枚验收章不见了，只剩张新的采购单，上面的“第七排顶灯”旁，多了行小字：“供应商：红鞋女”，金额栏写着“七个影子”。
天快亮时，发票册的纸页开始发脆。老邱的半截身子己经变成发票的一部分，第七页的发票里，露出他染着墨水的袖口，随着晨光慢慢变硬。他最后看了眼女人，她正往第七排的方向走，手里举着本新的采购单，第七项的空白处，用银灰色的线写了个陌生的名字，像下一个来核对设备的采购员。
新的采购员推开铁皮柜门时，只看见发票册在微微起伏，像有呼吸。第七页的发票缝里，缠着片指甲，上面的“邱”字被墨水染得发亮，像枚嵌在纸里的图钉。
老邱贴的《采购员守则》又多了条规则，是用发票和玻璃渣拼的：
90. 若第七批设备的发票自己发光，别碰。那是前一个采购员的“账单”，第七个碰它的人，会变成新的设备，永远列在采购单上，等着被红鞋女“验收”。
而铁皮柜的第七层，新的采购申请正慢慢成形，第一行的“申请人”旁，浮出个模糊的名字，像下一个走进影院的采购员，手里攥着支圆珠笔，走向那个放着旧发票册的铁皮柜，采购单上的“7”字，己经开始发暗，像要渗出玻璃渣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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