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秦握着第七把拖把往第七排拖地时，拖把头突然“啪”地掉在地毯上。蓝布条里滚出些银灰色的丝，像缠在里面的胶片，散开的布条上，印着个模糊的“7”，边缘沾着的暗红污渍，像干涸的血。作为星光影院的清洁员，他比谁都清楚“午夜后别拖第七排”的忌讳——上礼拜来替班的小孙，就是在第七块地砖前失踪的，只留下半截断拖把，杆上缠着片指甲，上面的“孙”字被消毒水浸得发白，只剩个歪歪扭扭的轮廓，像道未干的拖痕。
今晚的消毒水格外呛。喷壶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银光，凑近闻，混着胶片腐烂的甜腥——和三十年前那场火后清理第七排时的味道一模一样。第七排的地毯缝里，渗出些暗红的液，拖过之后，竟在地上显出个“7”形的印，和小孙失踪时留下的拖痕重合。墙角的《清洁员守则》被消毒水洇出了新字，是用拖把水和胶片渣写的，边缘还沾着些头发丝，像从第七排的椅缝里勾出来的：
97. 清洁第七排时，若拖过的地面自己显出“7”字，必须在第七次换水前，用七张消毒湿巾盖住印子。每张都要按“7”形擦拭，漏擦一张，拖痕会顺着你的鞋印爬上来，替你“清洁”身上的痕迹——先从你的指甲开始，溶成消毒水的颜色。
老秦摸出消毒湿巾时，最上面那张粘着根短头发，是小孙的那根，发梢的银灰色线正往拖把头里钻。擦到第三张时，地毯上的“7”字突然变深，像有血在往下渗，拖把头的蓝布条里，慢慢浮出个穿红高跟鞋的女人影，鞋跟踩在湿地毯上的声音，和拖把摩擦的“沙沙”声重合，每响一下，喷壶里的消毒水就少一分，瓶身上的刻度，正往“7”的位置降，像在数“1到7”。
“你漏了椅缝里的东西。”
女人的声音从第七排7号座底下钻出来，像消毒水挥发的嘶响。老秦低头，穿红高跟鞋的女人正蹲在椅缝旁，手里举着只碎镜片——是三十年前她失踪时戴的墨镜，镜片上的裂痕里，嵌着半张票根，座位号“第七排7号”，购票人写着“红鞋女”。她的指甲缝里嵌着地毯纤维，指尖敲在椅腿上的节奏，和老秦拧拖把的“咔哒”声重合，每敲七下，拖过的地面就浮起层银灰色的膜，膜里映出个模糊的人影：穿清洁工服，脸是小孙的模样，正往椅缝里钻，手里的拖把杆，己经和手臂融成了一体。
98. 若红鞋女人让你掏椅缝，别伸手。她要的不是捡东西，是“承认”，伸手了，她会把你的胳膊变成拖把杆，让你永远杵在第七排，替她拖掉那些“被遗忘的痕迹”——首到你的手指变成拖布条，缠满银灰色的线。
老秦的手僵在椅缝前。他的记忆突然翻涌——三十年前，火灭之后，他来清理第七排，女人的墨镜掉在椅缝里，他当时嫌麻烦，用拖把杆捅了捅，没够着就作罢了。后来警察来查，他说“什么都没看见”，却在夜里听见第七排有“窸窣”声，像有人在掏椅缝，第二天去看，拖过的地面总留着个“7”形的印，擦了又显，显了又擦。
女人突然把墨镜塞进他手里。镜片里的“7”字突然放大，映出老秦的脸，他看见自己的手臂正慢慢变粗，皮肤变成了拖把杆的木纹，指尖的指甲在剥落，变成蓝布条的纤维。“你说拖完这排就帮我捡，”女人的声音混着消毒水的呛味，“可我在椅缝里等了三十年，每次你拖到这儿，都故意绕开那片印子。”
第七次换水时，拖把头突然自己动了。老秦感觉手臂被往地毯里拽，消毒水顺着袖口往里渗，在皮肤上烧出个“7”形的疤。第七排的地毯突然凹陷，露出底下的水泥地，上面刻着无数个“7”，最深处，嵌着小孙的半截拖把杆，杆上的银灰色线正往老秦的手腕缠，像要把他和拖把缝在一起。
天快亮时，拖把杆彻底凉透了。老秦的半截身子己经变成拖把的一部分，蓝布条里露出他染着消毒水的袖口，随着晨光慢慢变硬。他最后看了眼女人，她正往第七排的椅缝里塞新的东西，手里举着半瓶消毒水，标签的空白处，用银灰色的线写了个陌生的名字，像下一个来拖地的清洁员。
新的清洁员推开放映厅门时，只看见第七排的拖把在微微晃动，像有心跳。拖把头的布条里，缠着片指甲，上面的“秦”字被消毒水浸得发亮，像枚嵌在蓝布里的图钉。
《清洁员守则》又多了条规则，是用拖把水和胶片渣拼的：
99. 若第七把拖把自己移动，别碰。那是前一个清洁员的“胳膊”，第七个碰它的人，会变成新的拖把头，永远拖在第七排，替红鞋女擦去“7”形的印子。
而第七排7号座的椅缝里，那片暗红的液正慢慢往外渗，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钻。消毒水里的银灰色线，正往个刚走进来的人影脚下缠——那人手里握着第八把拖把，喷壶里的消毒水，己经开始往“7”的刻度降，像要渗出瓶身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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