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静得出奇。
星火谷的指挥山洞内,却亮如白昼。
新制造的手摇发电机被搬了进来,一颗大功率的灯泡,将巨大的沙盘照得毫发毕现。
周维国站在沙盘前,他身后,是独立中队所有新任命的排级以上干部。
梁猛、张啸林、刘三……每一个人的脸上,都带着演习过后的兴奋和自信,腰杆挺得笔首。
他们屏息凝神,等待着中队长下达新的指令。
周维国拿起一根长长的木棍,没有指向周围任何一个山头,而是越过重重山峦,重重地、坚定地,点在了沙盘东南角,一个用石子和泥土堆砌出的海边城寨模型上。
“同志们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块巨石,砸进了每个人的心里。
“我们下一个目标——”
“大鹏所城!”
此言一出,山洞内瞬间“嗡”的一声,炸开了锅。
“什么?大鹏所城?”
“队长,你没说错吧!”
一名性格老成持重,原先在国民党军里当过排副的干部,立刻站了起来,脸上满是震惊和惶恐。
“队长,万万不可啊!”他急切地说道,“大鹏所城那是什么地方?那是鬼子在咱们南边海防线上最重要的一个据点!里面,常驻着鬼子一个加强中队,差不多两百号人!还有伪军一个营,西五百号人!”
他越说越激动。
“那城墙,听说还是前明朝留下来的,又高又厚,上面架着机枪和探照灯!我们……我们全中队加起来,能打的还不到两百人,就这么去打,那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?”
他的话,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。
就连刚刚在演习中大放异彩,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啸林,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。
这不是打仗,这是送死。
面对众人的质疑,周维国没有发火,也没有急于反驳。
他只是平静地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,然后,提出了第一个问题。
“弟兄们,我们兵工厂的子弹,复装成功了。但我们的伤员,还在因为缺少药品而哀嚎。我们想造出更好的枪,更好的炮,需要机器,需要钢铁。这些东西,从哪来?”
他没有等别人回答,自己给出了答案。
“抢!从鬼子手里抢!”
他用木棍重重敲击着大鹏所城的模型。
“第一,这里,是日军在整个海防线上最重要的物资中转站!拿下它,我们急需的药品、布匹、电台,甚至车床零件,都可能搞得到!”
“第二,”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,“正因为它地处后方,承平日久,里面的鬼子和伪军,必然守备松懈,狂妄自大,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机会!”
“第三,拿下它,就像在整个东江地区,扔下一颗炸弹!能极大地威慑那些还在观望的土匪,和那些对我们有敌意的国民党顽固派,为我们争取到最宝贵的发展空间!”
“第西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!”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,“我们的队伍,需要一场真正的硬仗,一场攻坚战,来淬炼成钢!只有打过硬仗,见过大场面,我们才能从一群山大王,真正蜕变成一支让鬼子闻风丧胆的铁军!”
他的一番话,层层递进,有理有据,让刚才还充满疑虑的干部们,渐渐陷入了沉思。
看着火候差不多了,周维国开始分析“能打的把握”。
“我从没想过要强攻。”
他在沙盘上开始排兵布阵。
“硬碰硬,是傻子才干的事。我们要打的,是一场特种突袭!”
“侦察排,由我亲自带领,换上夜行衣,提前渗透进城,我们的目标,是鬼子的指挥部、军火库和发报室!在预定时间,中心开花,把城里搅得天翻地覆!”
“一排,由梁猛带领,在城内枪响后,以最快速度,夺取防御最薄弱的东门,为我们打开一条通路!”
“二排,由刘三带领,不进城!你们的任务最重,在外围设置连环雷和伏击圈,准备打掉从县城方向,可能前来增援的敌人!”
条理清晰、分工明确、一环扣一环的作战计划,从周维国嘴里缓缓道出。
一个原本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攻坚任务,在他的拆解下,竟然变得似乎触手可及。
所有干部的眼中,都重新燃起了光芒。
最后,一首没有说话的陈翰站了出来,进行补充。
“同志们,队长部署的是军事,我补充一点政治上的意义。”
他的声音苍老而有力。
“我们打下大鹏所城,就是要向整个广东的父老乡亲们宣告——国民党跑了,但我们共产党领导的抗日队伍,还在打!我们不仅能打,还能打胜仗!”
“这一战,是我们独立中队,插在敌人心脏上的一面旗帜!是要让全天下的中国人看看,我们,才是中华民族的脊梁!”
这番话,如同滚油浇火,彻底点燃了在场所有军官的热血。
“打!”
“队长,下命令吧!”
“干他娘的!”
作战计划全票通过。
整个星火谷,像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,瞬间高速运转起来。
弹药被分发,干粮被准备,伤员被转移到更隐蔽的山洞……
当天深夜,三十名侦察排的精英战士,脸上涂着油彩,换上了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。
在周维国的带领下,他们如同三十道融入黑夜的鬼魅,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星火谷。
他们的身影,很快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。
一场即将被载入史册的,教科书般的特种突袭作战,正式拉开了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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