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加，再加辣。”范老西看着老板往面里倒了半碗辣椒面，红油浮在汤面上，热气腾腾的，把对面看守所的灰色围墙都映得有了点血色。
辣味冲得邻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首咳嗽，他一边掏纸巾擦鼻子，一边不满地瞪了范老西一眼。
发仔戴着鸭舌帽和口罩，只露出一双眼睛，鬼鬼祟祟地凑过来，塑料凳被他坐得“嘎吱”响：“西哥，都侦查过了，正门两个岗哨，荷枪实弹，枪是95式自动步枪，弹匣看起来是满的。
东侧围墙有个死角，监控每三十秒扫过一次，中间有两秒的空档，墙根下种着排仙人掌，刚好能掩护……”
“两秒不够翻三米高的墙。”范老西夹起一筷子面，面条上裹满了红油，“而且仙人掌有刺，容易留下痕迹。”
他嚼着面，眼睛却盯着看守所门口的水泥地——
那里有块新补的补丁，颜色比周围深了些，显然是最近才修过的。
七点五十分，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，轮胎碾过路面的碎石发出“沙沙”声。
车快到门口时，范老西看见司机伸手按了下车窗，给岗哨看了个什么证件。
车牌被块黑布刻意遮挡着，只露出最后两位数字。
车门打开时，一双锃亮的牛津鞋踏上了水泥地面，鞋跟在地上敲出“笃笃”的轻响。
“目标出现。”范老西放下筷子，用纸巾擦了擦嘴。
他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那个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身上——
金丝眼镜，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在阳光下泛着绿光。
还有那略显刻意的英式步伐，脚跟先落地，脚尖微微外撇，“果然是‘借尸还魂’，连戒指都戴得一样。”
发仔紧张地咽了口唾沫，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电击器：“西哥，现在怎么办？硬闯？我刚才看了，岗哨换岗的时间是八点整，就一分钟的空档……”
“硬闯是蠢货才干的事。”范老西从兜里掏出个警官证晃了晃，证件上的照片明显是P的，但钢印做得很逼真，“文明执法，懂吗？”
他把证件塞进内兜，拍了拍发仔的肩膀，“把口罩戴好，跟紧点，少说话。”
两人刚走到看守所门口，就被个高个子警卫拦下。
警卫穿着深蓝色的制服，腰间别着对讲机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：“证件。”
他的声音很沉，带着点不耐烦，显然己经站了很久岗。
范老西递上假证件，同时不经意地撸起袖子，露出手腕上的Zippo打火机——
银色外壳上刻着个闪电标志，是某特种部队的番号，那是昨晚从王阎王那儿顺来的，据说这玩意儿在系统内比证件还好使。
警卫的眼神明显变了变，他拿起证件对着光看了看，又瞥了眼范老西的打火机，语气缓和了些：“长官这边请。”
他按下遥控器，厚重的铁门发出“嘎吱”的声响，缓缓向两边打开，露出里面同样灰色的走廊。
走廊里的灯光惨白得刺眼，墙壁上刷着“坦白从宽，抗拒从严”的红色标语，字迹有些斑驳。
范老西的脚步不紧不慢，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周围的声响——
远处监室传来的咳嗽声，头顶通风口的“呼呼”声，还有三楼东侧隐约传来的敲击声，三短两长，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扣墙壁。
“就是这间。”警卫停在304监室门前，掏出钥匙串，金属碰撞发出“叮当”的轻响。
“按规定您只有十分钟，里面的人有点倔，昨天还把送饭的塑料碗砸了。”
监室门打开的瞬间，一股混杂着霉味和汗臭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角落里蜷缩着个瘦小的身影，听到动静后缓缓抬头——
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，穿着宽大的囚服，衣服上沾着不明污渍。
他左眼上蒙着块纱布，纱布边缘渗着淡淡的血迹，露出的右眼里满是警惕，像只被围困的小兽。
“张小虎？”范老西蹲下身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，他注意到少年的手腕上有圈淡淡的勒痕，“我是你哥的战友，张大山的战友。”
少年的瞳孔猛地收缩，像被针扎了一下，他往后缩了缩，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：“我哥……他死了三年了。”
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在摩擦木头，“三年前在缅甸，任务失败，牺牲了。”
范老西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臂章，绿色的布料己经泛白，上面绣着个黑色的闪电标志：“他临走前让我照顾你，这是他的臂章，你小时候总抢着戴，说要当特种兵。”
他把臂章递过去，指尖不小心碰到少年的手，那只手冰凉得像块石头。
少年的目光落在臂章上，突然开始发抖，嘴唇咬得发白。
范老西不动声色地塞过去一张照片——
是少年和哥哥在游乐园的合影，照片都有些泛黄了，张大山背着弟弟，两人笑得露出牙齿，背景里的旋转木马还在转动。
看到照片的瞬间，少年的防线彻底崩溃了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，滴在囚服上，洇出一小片深色。
“他……他问我哥在缅甸执行任务时带回来的U盘……”
少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他抬手想去摸左眼的纱布，又猛地缩了回去。
“我说不知道，他们就……就用烟头烫我的眼睛……”
发仔在旁边听得拳头捏得咯咯响，指关节都泛白了，他往前凑了凑，压低声音：“这群畜生！西哥，要不……”
范老西没理他，眼神冷得像冰：“U盘在哪？你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？”
少年突然抓住范老西的手，冰凉的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奇怪的符号——
先画个圆圈，再在圈里点两个点，最后画了个弯钩，像猫头鹰，又像某种古老的图腾。
“我哥说……只有‘夜枭’能看懂，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出事了，就把这个符号交给来找我的人。”
范老西的瞳孔骤然收缩，这个符号他太熟悉了——
是他们当年在缅甸执行秘密任务时的暗号，“夜枭”是他的代号。
就在这时，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皮鞋踩在水泥地上，“噔噔噔”的，越来越近。
金丝眼镜带着两个保镖出现在门口，保镖穿着黑色西装，肌肉把衣服撑得鼓鼓囊囊，耳朵里都塞着微型耳机。
金丝眼镜推了推眼镜，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：“这位警官，面生得很啊，哪个部门的？”
范老西缓缓起身，手指在背后对发仔做了个战术手势——掌心向外，这是“保持冷静”的意思。
“临时借调的。”他故意让自己的贵州口音重了些，还夹杂着几句方言，“省厅来的，领导让俺来问问情况噻，这娃子……”
金丝眼镜的嘴角抽了抽，像是在强忍着笑意：“是吗？那正好，我也是来‘问情况’的。”
他突然掏出本外交护照，封面是深蓝色的，印着金色的国徽，“我是英国驻贵阳领事馆的文化参赞，现在，请你们出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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