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，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。楚临月坐在沙发上，手里捏着遥控器，电视屏幕上正重播着考古现场的新闻——那具刻着“楚”字的西周盔甲被小心翼翼地抬出墓室，镜头给了盔甲左臂一个特写，空荡荡的袖管随着吊臂晃动，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。
“左臂缺失。”楚临月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的左臂，那里有一道浅淡的疤痕，是三千年雁门关最后一战留下的。当年北狄将领的弯刀砍断了她的左臂，也终结了她的生命。
原来，连死亡的细节都一模一样。
身旁的陆沉舟突然发出一声闷哼，额头渗出冷汗，手里的咖啡杯“哐当”掉在地毯上，褐色的液体迅速晕开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楚临月立刻起身，想去扶他，却被他猛地挥开手臂。
陆沉舟捂着头，身体蜷缩起来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呼。他的眼前闪过一片猩红——漫天箭雨呼啸着坠落，耳边是士兵的惨叫和战马的嘶鸣。他怀里抱着一个人，穿着残破的铠甲，染血的长发粘在苍白的脸上，左臂空荡荡的，正是楚临月的脸，却比现在多了几分凌厉的英气。
“撑住……临月……撑住……”他听到自己在喊，声音嘶哑，带着绝望的颤抖。怀里的人咳出一口血，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，指尖却紧紧攥着一枚青铜罗盘，和楚临月现在戴的一模一样。
突然，他左手的玉扳指开始发烫，裂开的缝隙里透出柔和的白光，形成一个半透明的防护罩，挡住了射向他们的箭雨。怀里的人笑了，抬手想触碰他的脸，却在中途垂落……
“啊！”陆沉舟猛地睁开眼，胸口剧烈起伏，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。他看着楚临月担忧的脸，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迷茫：“我……刚才看到了……”
“看到了什么？”楚临月的心脏狂跳起来，她刚才在他痛苦的呓语里，听到了“临月”两个字。
陆沉舟喘了好一会儿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：“战场……箭雨……还有你……”他指着楚临月的左臂，“你的胳膊没了，手里拿着罗盘，我的玉扳指在发光……”
楚临月的指尖冰凉。他看到的，是她战死的最后一幕。
她走到窗边，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，突然觉得三千年的时光像层薄纸，一捅就破。那些被尘封的记忆，那些以为早己湮灭的过往，正在以某种诡异的方式，重新连接。
电视里的新闻还在继续，记者兴奋地报道：“……盔甲的材质经过初步检测，发现含有微量的铬元素，这种防腐技术以往认为是近代才出现的，这一发现可能改写考古史……”
“铬元素？”楚临月猛地回头，“西周的冶铁技术还没掌握镀铬工艺，这不可能！”
陆沉舟也冷静下来，他拿起手机，给文物局的李教授打电话：“李教授，关于那具楚将军盔甲，你们检测到铬元素了？”
电话那头的李教授很惊讶：“陆总消息够快啊！是啊，刚出的结果，我们也觉得奇怪，正准备深入研究呢。对了，沈小姐在吗？想请她来现场看看，她对西周器物的理解，比我们这些老头子透彻多了。”
挂了电话，陆沉舟看向楚临月：“去吗？”
“去。”楚临月点头，“那不是防腐技术，是……”她顿了顿，声音低沉，“是我父亲发明的‘封甲术’，用铬盐和动物油脂混合，涂在盔甲内侧，能防止生锈。这种技术只有镇北军的高级将领能用，而且配方早就失传了。”
陆沉舟的眼神沉了下去：“也就是说，有人知道配方，甚至……复刻了这种技术？”
楚临月没回答，她走到玄关换鞋，拿起背包时，指尖触到了里面的青铜罗盘，它又开始发烫，像是在指引着什么。
两人驱车前往考古现场，位于城市边缘的一处山坡。警戒线外围满了记者和看热闹的市民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在帐篷里忙碌，李教授看到他们，立刻迎了上来。
“沈小姐，你可来了！”李教授拉着她往墓室走，“快帮我们看看，这盔甲太邪门了，不仅有铬元素，刚才还自己动了一下！”
“自己动了？”楚临月和陆沉舟对视一眼，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。
走进临时搭建的恒温墓室，那具盔甲被放在特制的支架上，通体青黑，甲片上的锈迹带着细密的纹路，果然是“封甲术”的特征。楚临月走到盔甲前，指尖轻轻拂过甲片，突然在胸口的位置停住了——那里刻着一个极小的“萧”字。
是萧策的标记！她的副将萧策，总喜欢在她的盔甲内侧刻上自己的姓氏，说这样“就能和将军同生共死”。
“怎么了？”陆沉舟注意到她的异样。
楚临月的声音带着颤抖：“这是我副将萧策的标记……他在我死后，应该也战死了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盔甲突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，空荡荡的左臂袖管竟朝着楚临月的方向抬了抬，像是在打招呼。
李教授吓得后退一步：“你看！我说它会动吧！”
楚临月却往前走了一步，与盔甲对视。她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能量从甲片里散发出来，和她的罗盘产生共鸣。
“是你吗？”她轻声问，像是在问一个老朋友，“你是不是有话想告诉我？”
盔甲没有再动，但胸口的“萧”字却隐隐透出红光，和陆沉舟玉扳指上的裂痕颜色一模一样。
陆沉舟突然捂住头，又是一阵剧痛袭来。这次的记忆碎片更清晰了——他穿着副将的铠甲，手里握着长枪，挡在楚临月身前，背后是雁门关的城楼。一支冷箭射来，他转身用后背挡住，箭尖穿透铠甲，扎进血肉里。楚临月扶住他，眼泪滴在他的脸上，他却笑着说：“将军……末将……没给你丢脸……”
“萧策……”陆沉舟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，额头上的青筋暴起。
楚临月猛地转头看他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陆沉舟抬起头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迷茫：“我刚才……好像想起了自己的名字……萧策……”
墓室里一片寂静，只有盔甲上的甲片偶尔发出轻微的碰撞声。李教授和研究员们面面相觑，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。
楚临月看着陆沉舟，又看看那具盔甲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萧策没有死。或者说，他的灵魂，穿越了三千年的时光，住进了陆沉舟的身体里。
她的副将，她最信任的兄弟，竟然一首陪在她身边。
这个认知让她眼眶发热，三千年的孤独和委屈，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。
“萧策……”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，声音里带着哽咽。
陆沉舟，不，或许现在该叫他萧策了，他看着楚临月泛红的眼眶，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心疼，下意识地伸出手，想像记忆里那样，揉揉她的头发。
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触到楚临月的头发时，盔甲突然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，整个身体转向了城市的方向，胸口的“萧”字红光刺眼，像是在发出警告。
楚临月和陆沉舟同时看向城市的方向，那里的天空，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。
危险，正在逼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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