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政局门口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,卷着街心公园的落叶,在楚临月脚边打了个旋。陆沉舟手里的丝绒盒子被阳光照得发亮,银质戒指的反光晃了她的眼——那道光像根细针,刺破了她强装的镇定。
“这枚戒指,我磨了三个月。”陆沉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,指尖在盒盖上反复,“青铜镜的边缘太锋利,我怕划伤你,每天晚上偷偷在书房打磨,磨坏了三块砂纸。”
楚临月看着他袖口的墨渍,突然想起那些深夜里书房的灯光。他总说“在处理文件”,原来竟是在做这个。西周时的萧云琅也这样,总爱把心事藏在沉默里,却会在她生辰时,笨拙地用箭杆给她刻木簪,手被木屑扎得全是小口子,还嘴硬说“练箭时不小心划的”。
“陆沉舟,”她的指尖轻轻覆上那枚戒指,金属的凉意顺着皮肤往骨血里钻,“你有没有想过,这枚戒指戴在谁的手上?”
他的动作僵住了。阳光落在他睫毛上,投下一小片阴影,眼底的光芒像被风吹灭的烛火,一点点暗下去。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。”他的声音低了些,带着恳求,“但我们可以先借着沈星辰的身份登记,等找到证明你是楚临月的证据……”
“如果找不到呢?”楚临月打断他,声音突然发颤,“如果楚家的族谱里根本没有我的名字,如果所有的记忆都只是你的幻觉,如果……我明天就从这具身体里消失了呢?”
最后一句话像块冰,砸在两人之间。陆沉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,指腹的温度烫得她发疼。“不许说这种话!”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,“你不会消失的,我不允许!”
他的反应太激烈,像被踩了尾巴的兽。楚临月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红血丝,突然明白他比自己更怕失去。那些被他藏在镇定面具下的恐惧,那些深夜里书房的灯光,那些偷偷吃下的镇定剂,都是因为怕这来之不易的重逢,终是一场泡影。
“我只是说如果。”楚临月反握住他的手,试图让他平静下来,“陆沉舟,我们不能活在‘如果’里。你看这枚戒指,它认的是楚临月的灵魂,可民政局认的是沈星辰的身份证。我们用一个虚假的身份绑定彼此,难道不是在自欺欺人吗?”
街心公园的婚纱照还在拍,新娘的白裙被风吹得鼓起,像只巨大的蝴蝶。楚临月看着那对新人交换戒指,突然觉得无比讽刺——他们拿着真实的身份证,说着真诚的誓言,而她和陆沉舟,却要借着别人的名字,圆一场跨越千年的梦。
“我去买瓶水。”楚临月抽回手,转身走向便利店时,故意没看他的眼睛。她怕看到他失落的样子,怕自己会心软,会不顾一切地答应下来。
便利店里的冷柜发出嗡嗡的声响,楚临月站在冰柜前,看着里面整齐排列的矿泉水。每瓶水都有标签,清晰地写着品牌、产地、保质期,连最普通的自来水,都能在水表上找到流量记录。可她呢?她的“产地”是西周的楚家,“保质期”是未知的明天,连存在的证明,都要借别人的名字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真沈星辰发来的照片。病房的背景里,床头柜上摆着个相框,里面是陆沉舟十八岁的照片——他穿着高中校服,站在篮球架下,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淌,眼神里带着少年人的桀骜。照片右下角有行小字:“高三那年的校运会,他投进了制胜球,我偷偷拍的。”
楚临月的手指猛地一颤,手机差点从掌心滑落。她退出照片,点开自己的相册,里面全是陆沉舟的侧脸、背影、握着钢笔的手,甚至还有他睡着时的样子——原来她和真沈星辰,竟用同样的方式偷偷收藏着这个人的碎片,只是一个藏在过去,一个藏在现在。
走出便利店时,陆沉舟还站在民政局门口的台阶上。他背对着她,肩膀微微耸动,像株被秋霜打蔫的树。楚临月突然想起林默的话:“他的执念源于你,西周的遗憾,需要在今生弥补。”可她现在连给他一个“合法”身份的勇气都没有,又谈何弥补?
“我们回去吧。”她走到他身边,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,瓶身的水珠沾了他的指尖,“戒指我收着,但登记的事……等真沈星辰的事解决了再说,好不好?”
陆沉舟接过水,没喝,只是紧紧攥在手里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“好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像怕惊扰了什么,“都听你的。”
回去的路上,车开得很慢。楚临月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,那些熟悉的店铺、行人,都在提醒她“沈星辰”的生活轨迹——这家奶茶店是真沈星辰常去的,那家书店她有会员卡,甚至路边的流浪猫,都认得“沈星辰”的脚步声,会蹭过来要吃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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