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粒悬在半空，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。风停了，毒雾凝成细丝，缠在培养舱边缘，发出细微的“嘶嘶”声。柳清月没动，她的心口烫得像要烧穿肋骨，那块金鳞正疯狂跳动，和对面少女胸口的纹路共振出一种低频嗡鸣，震得她牙根发酸。
她没退。
反而往前半步，抬手抓住了少女悬在空中的手腕。
指尖碰到皮肤的瞬间，一股冰针顺着经脉扎进脑子。不是痛，是冷——三百年的寒气，封在血肉里，一点一点渗出来。
“你记得的。”她声音哑了，却一字一顿，“你划在地上的字，是‘别信他’。”
少女瞳孔猛地一缩。
柳清月没松手，反而把她的手按向自己心口，金鳞对金鳞，烫得两人同时抽气。
“我不是来抢你人生的。”她盯着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，“我是来还债的。你还记得石台上的男人，穿雪貂裘，脊椎泛金属光，对吧？他把我们切成两半，一个泡在舱里数风沙，一个扔进三百年后种地、打架、被人追着砍——可我们俩，谁都没选这条路。”
她喘了口气，喉头滚了下：“你恨我活着？我也恨。恨自己活得这么蠢，这么傻，穿个马面裙都觉得自己挺飒，吃个辣椒都觉得人生圆满。可我现在知道了，我吃的每一口饭，走的每一步路，都是你替我熬过三百年的代价。”
风忽然动了。
一粒沙砸在培养舱上，发出“叮”的一声。
少女的手还在她心口，可指尖的寒意松了一丝。
“你……”她开口，声音还是冷的，可没那么硬了，“你不怕我进去之后，把你挤出去？”
“怕。”柳清月笑了，笑得有点抖，“可我也知道，你划那三个字的时候，不是想活，是想让我别走错路。”
她反手从腰间扯下乾坤铃，那枚用电子表改装的小玩意儿早裂了缝，表盘黑了一半。她咬破指尖，把血抹在裂缝上，灵力一催，表盘“啪”地亮起蓝光，映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——
**“别信他”**
是她昨晚用空间灵力复刻的记忆残片。
少女盯着那行字，嘴唇颤了颤。
就在这时，林蔚突然闷哼一声，整个人往前一栽，机械臂“咔”地断了一截，银灰色的血从肩窝喷出来，溅在沙地上，滋滋作响。
他跪在地上，镜片裂成蛛网，可里面的数据还在滚动，红框一闪一闪：
“警告……执行者ID确认……青冥子……抹杀程序启动倒计时：90秒……”
霍承渊猛地抬头，锁魂钉刚从岩壁拔出一半，就被一股无形力压得钉尾朝地，插进沙里。他右眼紫纹暴涨，可身体像被钉住，动不了。
“清月！”他声音压得极低，“他系统要清你——双魂同步算异常存在！”
柳清月心头一沉。
她早该想到。林蔚不是普通穿越者，他是调查员，背的是规矩，走的是程序。她和少女的融合，在系统眼里，就是“数据污染”。
可她不能停。
她一把扯下腕上的乾坤铃残片，塞进少女掌心：“拿着。”
少女一愣。
“这是我在现代最后一个生日，自己焊的。”柳清月咧了下嘴，“表盘底下刻了行小字——‘活着，别信命’。现在送你，算见面礼。”
少女低头，指尖抚过那行几乎看不见的刻痕，呼吸乱了一瞬。
“还有这个。”柳清月猛地抽出辣椒王藤鞭，反手一刀割在自己小臂，血涌出来，她不管不顾，把藤鞭浸进血里，又甩向少女，“你流的金血，我认得。那是龙魂晶的本源，不是毒，是根。你要是还认我这个‘窃取人生’的贼，就让它吸你的血。”
藤鞭悬在半空，焦黑的表皮下符文流转。
少女盯着它，忽然抬手，指尖在心口划了一下。
一道金线裂开，金色的血涌出，滴在藤鞭上。
“滋——”
藤身猛地一颤，焦黑的外皮“啪”地炸开，露出内里晶化的茎脉，像琉璃雕的筋络。一颗新芽从顶端钻出，短短三息，长成一株通体透明的辣椒王，果实金红，内里浮着细密的符文，像星图。
柳清月笑了：“我就知道，你还是那个敢在禁书上画小人骂首辅的柳青鸾。”
少女没答，可眼底的冰裂了道缝。
丽娜来到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林蔚的倒计时还在响：“60秒……强制清除将在双魂接触时触发……”
“那就别等了。”柳清月深吸一口气，反手抓住少女双肩，额头抵上她的，“来吧。一起活，一起死，一起把那个‘他’的账算清楚。”
两道金鳞同时爆亮。
光从她们心口炸开，像两股龙卷风撞在一起。沙地被掀飞，培养舱“轰”地炸成碎片，绿雾被卷进光流，瞬间蒸发。霍承渊被气浪掀翻，后背撞上岩壁，可他死死盯着那团光，右手撑地，想往前爬。
林蔚的机械躯体“咔咔”作响，镜片红光闪到极限：“30秒……阻止融合……否则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他整个人被弹飞，撞在裂隙边缘，银血顺着耳鼻流下。
光流中心，柳清月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开——不是痛，是涨，像一条河突然撞上干涸的河床，水漫金山，冲垮堤坝。
她看见了。
不是记忆，是**存在**。
她在石台上睁眼，刀落下，心被挖出，龙魂晶嵌入胸腔的瞬间，魂魄被硬生生扯断。一半被塞进时空裂隙，另一半被抛入三百年后，塞进一个刚死的农科女研究生身体里。
她看见青冥子站在幕后，手里拿着笔，签下一份文件——《死亡证明》，落款写着“经世阁首辅柳青鸾，卒于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子时”。
可人没死。
魂被切了。
“别信他”——她划在地上的是青冥子的名字。
“清月……”霍承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，像是隔着水，“别……”
她听不进去了。
光流中，少女的身影缓缓消散，可她的手还握着柳清月的。
“我不是原谅你。”她声音轻得像风，“我是……不想再一个人了。”
然后，她化作一道金流，顺着柳清月心口的金鳞，钻了进去。
一瞬间，柳清月脑子里炸开三百年的孤寂——没有光，没有声，只有舱体滴答的计时，和外面那个“自己”一次次心跳的频率。她吃辣椒时，她在数；她笑时，她在数；她和霍承渊并肩作战时，她也在数。
她不是恨她活着。
她是恨自己连恨都只能隔着三百年的时空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她在心里说。
柳清月猛地睁眼。
风停了。
沙落了。
她站在原地，可感觉不一样了。
心口的金鳞沉了下来，不再烫，像一块温热的玉。她抬起手，指尖划过皮肤，动作比从前稳，眼神比从前深。
霍承渊挣扎着爬过来，右眼紫纹未退，声音沙哑：“你……她……”
“我。”柳清月回头看他，笑了笑，可那笑里多了点什么，像是沉淀了三百年的霜雪，“现在，我是完整的了。”
林蔚趴在地上，机械臂彻底报废，只剩半边镜片还亮着，红框闪了几下，突然弹出一段全息影像——
青冥子站在雪地里，手里拿着那份死亡证明，签名落下时，他抬头，首视镜头：
“执行者任务完成。实验体0号，灵魂剥离成功。等待……下一阶段重启。”
影像消失。
林蔚咳出一口银血，抬头看柳清月：“你……不是实验体。”
“我是。”她走过去，蹲下，手指轻轻拂过他镜片上的裂痕，“但我不再是他们的实验体了。”
她站起身，望向裂隙深处。
夜九霄的毒雾早己被光流焚尽，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绿意。她抬起手，那株晶化辣椒王自动飞入掌心，果实轻轻一颤，内里的符文突然转动，像罗盘校准。
一道星图从果实中投射而出，悬浮在半空——
七颗星连成一线，终点指向紫禁城方向，正中央，一座宫宇轮廓浮现，匾额上三个字若隐若现：
**坤宁宫**
霍承渊撑着岩壁站起来，锁魂钉重新浮起，可没指向任何人。
他看着柳清月的背影。
她站在沙地上，靛蓝对襟袄沾了血和灰，竹青马面裙裂了道口子，可站得笔首。
星图的光映在她脸上，一半明亮，一半阴影。
她抬起手，指尖点向星图终点。
“找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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