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水比记忆中的更刺骨。
云知意咬着匕首潜入归墟裂缝时，鎏金镯上的温度早己耗尽。苏玉衡用命换来的情报指引他们重返此地——燃烧的沉船果然是幻象，真正的云琰仍被困在归墟最深处。
身后传来重物入水声。谢蕴之的潜水姿势很怪，左腿几乎不能弯曲。自从服下半颗"断丝箓"，他身上的银丝虽停止蔓延，却也让机械关节失去了灵活性。
"入口在...咳...旋涡底部。"他浮上来换气时，指着前方不起眼的小漩涡。那里的水色比其他地方更深，隐约有银光闪烁。
云知意点头，率先下潜。漩涡的吸力强得惊人，像有无数只手拽着她的脚踝向下拖。腰间缠着的巫月砂断须突然发出荧光，照亮了漩涡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——全是父亲的手笔！
「弱水逆流处...知意...当破...」
后面的字被水垢覆盖。她伸手去擦，指尖却被尖锐物划破。血丝在海水中飘散，漩涡突然改变方向，将他们猛地抛进一条狭窄水道。
谢蕴之在剧烈撞击中护住她的头。等眩晕感消退，云知意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个巨大的气泡里——这是归墟的最底层，穹顶由银丝编织而成，每根丝线都连着下方的水晶棺。棺中躺着的人影让她心脏停跳：
云琰。
他瘦得脱了形，白发散在透明液体中像枯萎的水草。十二根银针扎在头颅要穴，针尾延伸出的银丝通向正上方的控制台——墨尊曾坐的位置，现在空无一人。
"父亲！"云知意扑向水晶棺。棺盖纹丝不动，反而触发某种机关。整个气泡突然收缩，银丝如活物般缠绕上来。谢蕴之及时挥动雨燕钥匙斩断几根，但更多的银丝从西面八方涌来。
"知...意..."微弱的呼唤从水晶棺底部传来。云知意趴下去看，发现父亲右手小指以奇怪角度弯曲着——这是云家独有的暗号，意为"下方危险"。
谢蕴之突然闷哼一声。他后颈的"玖"字正在渗血，雨燕钥匙变得滚烫，烧灼着掌心。空中飘散的银丝突然全部转向，朝他心口锁孔钻去。
"它在...重新连接！"他单膝跪地，铁算盘甩出算珠击打银丝，却只是杯水车薪。越来越多的银丝突破防御，开始在他皮肤上编织新的符文。
云知意拔出匕首刺向水晶棺底座。金属与不明材质的撞击声惊醒了棺中之人。云琰突然睁眼，瞳孔里闪烁着与永嘉相同的符文。他用口型说了三个字，随即痛苦地抱住头。
"毁...控制台..."谢蕴之艰难地翻译，"他让我们..."
地面突然震动。气泡外的海水变得浑浊，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快速接近。银丝控制台自动激活，投影出外面的景象——编号"拾"的少年站在青铜龙头顶，手里抛接着永嘉的耳坠。
"找到你们啦！"他甜甜的声音通过银丝传来，"墨尊大人说..."机械左臂突然伸长，露出里面锋利的钩爪，"...游戏该结束了。"
钩爪击穿气泡的刹那，谢蕴之将云知意推向控制台。他自己则迎向攻击，铁算盘与钩爪相撞迸出火花。少年大笑起来，突然按下耳坠上的机关。
整个归墟开始崩塌。
水晶棺的液体突然沸腾。云琰在剧痛中挣扎，却仍坚持指向控制台某处。云知意顺着他目光看去——那里有个雨燕形状的凹槽，与她手中的钥匙完全匹配。
"谢蕴之！钥匙！"她高喊，同时扑向控制台。
太迟了。
少年甩出第二根钩爪，精准刺穿谢蕴之肩膀。鲜血喷涌而出，在空中形成诡异的血雾。雨燕衔春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雨燕衔春最新章节随便看！银丝像嗅到血腥的鲨鱼，全部朝伤口涌去。谢蕴之在剧痛中露出微笑，将雨燕钥匙抛向云知意：
"接着！"
钥匙划过血雾的轨迹突然凝固。时间仿佛静止了，云知意看到每滴血珠里都映着不同的画面——小时候谢蕴之在雪地里教她暗号；父亲书房里三人共度的黄昏；归墟门前谢蕴之最后的口型...
鎏金镯突然发烫。永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响："阿姊！现在！"
云知意跃起接住钥匙，同时拔出匕首刺向自己胎记。金血涌出，与悬浮的血珠相融，在空中组成完整的弱水机关图。她毫不犹豫地将钥匙插入控制台凹槽。
整个世界颠倒过来。
归墟的海水倒灌入银丝，每根丝线都变成透明的蓝色。云琰水晶棺的液体急速蒸发，他枯瘦的手指终于能活动，颤抖着指向少年脚下的青铜龙：
"那才是...真正的...囚龙槛..."
少年脸色大变，想跳离龙首却晚了。龙睛突然射出红光，将他牢牢定住。他疯狂挣扎着撕开自己衣领，露出心口的"拾"字——那刺青正飞速褪色，变回原来的模样：
"玖"。
"不！！"少年——或者说真正的谢蕴之复制体——发出不像人类的尖啸，"墨尊答应过我...给我真正的身体...给我..."
青铜龙合拢双颚的瞬间，整个归墟亮如白昼。云知意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，只感到有人紧紧抱住了她。熟悉的气息混着血腥味钻入鼻腔，谢蕴之的声音近在咫尺：
"看控制台..."
光芒渐弱，她看到银丝编织的穹顶变成了星图。其中八个光点己经熄灭，唯有第九处闪着红光——标注着"墨尊"二字的位置，竟在云氏老宅的地下！
"镜像...都是镜像..."云琰在水晶棺中虚弱地解释，"她一首在...你们身边..."
谢蕴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云知意转头，惊恐地发现他心口的锁孔正在扩大，银丝从内部涌出，逐渐包裹全身。
"断丝箓...只能坚持...这么久..."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，"最后一件事..."
他的手引导着她，将鎏金镯按在锁孔上。镯子突然分解重组，变成精巧的钥匙形状，与锁孔完美契合。
"当年...云世叔给我的..."谢蕴之的声音越来越弱，"现在...物归原主..."
旋转钥匙的瞬间，云知意看到了走马灯般的记忆——
八岁的谢蕴之跪在雪地里，云琰将钥匙插入他心口："此物暂存于你，待知意及笄..."
十二连城的设计图上，年轻时的唐映雪指着某个部件："这里需要守钥人以心血温养..."
最后的画面是墨尊——有着母亲面容的女子，将银丝刺入谢蕴之后颈："成为完美的玖号，我就给你自由..."
记忆戛然而止。现实中，谢蕴之的身体正在银丝包裹下结晶化。云知意发疯般想扯断那些丝线，却被父亲按住肩膀：
"没用的...除非..."
一支箭突然穿透他的胸膛。少年不知何时挣脱了青铜龙，机械左臂变成弩箭形状："墨尊大人说...得不到就毁掉..."
水晶棺轰然炸裂。云知意只来得及抓住父亲的一截断指，就被冲击波掀飞。最后一刻，她看到谢蕴之完全结晶化的身体挡在前方，银丝全部转向，如利剑般刺向少年...
黑暗降临前，有人在她耳边轻语：
"找到...老宅地窖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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