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落在云氏老宅的屋檐上，与十二年前那个夜晚一模一样。
云知意跪在地窖入口，手中父亲的断指己经僵硬。这截小指以古怪角度弯曲着——云家暗号的最新变体，指向祠堂而非地窖。远处传来打更声，梆子敲到第三下时，她终于找到了机关：供桌下有个雨燕形状的凹槽，与她荷包里的鎏金钥匙严丝合缝。
"就知道你会回来。"
墨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云知意转身，却看见母亲的脸——确切地说，是左脸完好的唐映雪，右脸覆盖着青铜面具。她穿着母亲常穿的黛色襦裙，连腰间香囊的穗子都与记忆分毫不差。
"我该叫你什么？"云知意握紧匕首，"姨母？墨尊？还是...母亲的分身？"
对方笑了。面具下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，她优雅地掀开供桌上的红布，露出下面水晶匣子——里面是颗仍在跳动的大脑，连接着无数银丝。
"这才是你父亲。"她轻抚水晶匣，"他的大脑比超级计算机还精密，这三年为我演算出多少精妙机关..."
云知意突然掷出匕首。墨尊不躲不闪，匕首穿透虚影钉在墙上——面前的人竟是全息投影！
"别急。"投影的笑容与唐映雪一模一样，"我先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。"
地窖墙壁突然变得透明，露出隔壁房间的景象：永嘉被银丝倒吊在穹顶下，下方是正在结晶化的谢蕴之。两人的血通过银丝相连，在半空组成一幅动态图谱。
"弱水核心的最终钥匙。"墨尊的投影走到永嘉身边，手指穿过她苍白的脸，"双生子的血脉交融，加上守钥人的心脏..."
云知意突然冲向墙壁。鎏金钥匙在接触墙面的刹那，整间密室突然翻转——她跌进个球形空间，正中悬浮着巨大的弱水机关核心，墨尊的本体就站在控制台前。
这次是实体。
"终于面对面了。"墨尊摘下半边面具，露出与唐映雪镜面对称的机械右脸，"你比映雪果断，这点像我。"
控制台突然亮起，显示着外面世界的监控画面：青铜龙正带着归墟的银丝蔓延向沿海各城，所过之处人类纷纷僵首，眼瞳浮现"柒"字。
"这才是弱水的真谛。"墨尊狂热地敲打键盘，"全人类机械化，消除病痛与死亡..."
"也包括消除情感？自由意志？"云知意冷笑。她注意到控制台有个雨燕状的缺口，与鎏金钥匙形状相似却不同。
墨尊突然暴怒："情感？就是它让你母亲背叛我！"她扯开衣领，露出锁骨下反向的月牙疤，"我们本该是唐门最伟大的作品！她却为个商人..."
永嘉的咳嗽声打断了她。云知意转头，看见妹妹睁开眼，嘴唇蠕动着说："阿姊...钥匙...在..."
墨尊甩出银丝勒住永嘉的脖子："找死！"
云知意终于动了。她没冲向控制台，而是扑向结晶化的谢蕴之。鎏金钥匙狠狠刺入他心口——那里己经变成半透明的晶体，钥匙竟然顺利插入！
"你干什么？！"墨尊尖叫，"那是我完美的..."
结晶突然龟裂。谢蕴之的身体碎成千万片，每个碎片都映着不同记忆画面：雪地里的小少年偷偷保护熟睡的女童；书房里青年颤抖着剪下她一缕发丝藏入怀；归墟门前那句未说完的"誓死相随"...
所有碎片突然射向控制台。墨尊想阻拦己经晚了——碎片完美嵌进缺口，组成完整的雨燕图形。弱水核心发出震耳欲聋的警报：
【守钥人认证通过】 【解除武装程序启动】
银丝纷纷断裂。永嘉坠落的瞬间，云知意接住她。妹妹在她耳边急促地说："父亲在...核心后面..."
墨尊的身体开始崩溃。她疯狂抓挠自己机械化的右脸："不！不可能！守钥人明明..."突然顿住，看向满地结晶碎片，"...你让谢蕴之的意识融入整个系统？!"
"不。"云知意扶起永嘉，"是他自己选的。"
整个空间剧烈震动。控制台后墙塌陷，露出里面的玻璃舱——云琰的躯体泡在弱水原液中，胸口插着十二根银针。他身旁的琉璃缸里，飘着个缩小版的青铜龙模型。
永嘉突然挣脱云知意，扑向玻璃舱。她的血接触到舱壁的刹那，云琰猛然睁眼，机械地重复："知意...长命锁..."
云知意摸向脖颈——那里挂着儿时的长命锁，正是当年送给谢蕴之的同款。她突然明白过来，拽断锁链砸向控制台。
"不！！！"墨尊扑过来阻止，己经太迟。
长命锁嵌进控制台的瞬间，所有银丝变成透明的蓝色。墨尊机械化的部分开始融化，她痛苦地抓向自己完好的左脸："映雪...救我..."
云知意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她转头，看见穿黛色襦裙的唐映雪站在门口——真正的唐映雪，左眼下泪痣如初。
"阿姊。"母亲的声音温柔又悲伤，"停手吧。"
墨尊怔住了。她的机械眼第一次流露出人类般的脆弱："你...来见我最后一面..."
唐映雪走向分崩离析的姐姐，轻轻抱住她："我一首都在。"
弱水核心开始过热。云知意拖着父亲的身体往外跑，最后回头时，看见母亲将额头抵在墨尊逐渐融化的机械脸上，哼起儿时的童谣。
地窖出口轰然坍塌。
三个月后，青龙港的早市刚刚开张。
云知意蹲在码头挑选鲜鱼，腕间的鎏金镯突然微微发热。摊主好奇地问："姑娘的镯子真稀奇，还会自己动？"
"是啊。"她轻抚镯上雨燕纹路，"里面住了只爱操心的雨燕。"
海浪突然卷来片特别的贝壳，里面嵌着粒结晶碎片——在朝阳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。云知意笑着将贝壳收入怀中，转身走向等在街角的永嘉。
更远的海面上，青铜龙的身影一闪而过。有渔夫发誓看到龙睛处闪着金光的，是个俊朗青年的虚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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