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燕轻舟在迷雾中穿行三日，最终停在一处环形礁石群中央。十二根青铜柱破水而出，柱面刻满与谢蕴之机械躯体相同的符文。海面平静得诡异，连浪花拍打柱体的声音都被吞噬。
"这不是自然形成的..."永嘉抚摸着最近的青铜柱，胎记金光在柱面留下烧灼般的痕迹，"柱子里有东西。"
云知意将机械躯体小心安置在船头。自从离开云氏老宅，躯体胸口的晶体碎片愈发灼亮，此刻正与鎏金镯共振出某种规律性的脉动。她突然想起父亲笔记中的一句话：「弱水有灵，应钥而鸣」。
"阿姊，看水下！"
永嘉的惊呼让她俯身看向海面——清澈得反常的海水下方，赫然是座倒悬的青铜城！那些高塔和桥梁如同镜像世界，与水面之上的十二柱完美对应。最惊人的是，倒影城中游弋着无数青铜龙，每条龙睛都闪烁着琥珀色光芒。
"镜像归墟..."云知意指尖发颤，"这才是真正的..."
轻舟突然倾斜。一条青铜龙破水而出，龙首上站着个戴斗笠的身影。那人揭下斗笠的瞬间，云知意呼吸停滞——是活生生的谢蕴之，除了右眼泛着机械蓝光，与记忆中分毫不差。
"知意。"他唤她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，"你们不该来这儿。"
永嘉的暗器己经出手，却在触及谢蕴之前被无形的屏障弹开。云知意按住妹妹的手腕，目光死死盯住谢蕴之的右眼——那瞳孔深处有个细小的"柒"字。
"你不是他。"她声音嘶哑，"你是墨尊的..."
"容器？傀儡？"谢蕴之——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存在——苦笑着摇头，"我是他自愿接纳的那部分记忆。"他指向船头的机械躯体，"而他，是谢蕴之拒绝的那部分人性。"
海水突然沸腾。倒影城中的青铜龙群齐齐抬头，龙睛射出光束交织成巨大的星图。云知意认出这是放大版的弱水机关图谱，但中央多出个旋转的黑洞。
"玄天盟要的不是毁灭，是轮回。"谢蕴之的机械右眼投射出影像：青铜冠老者站在祭坛前，十二个实验体容器排列成环，"每十二年一次意识重置，让完美的'零号'永远活在最好的年纪..."
船头的机械躯体突然坐起。没有语言，但所有青铜柱同时发出轰鸣，柱面符文重组为父亲的字迹：
「知意，毁掉核心的方法只有一个——让容器爱上这个世界」
谢蕴之的表情突然扭曲。他机械化的右眼疯狂闪烁，左眼却恢复琥珀色："快走！他们在用我的身体定位..."
话未说完，他的身影如烟雾消散。倒影城开始上升，真正的青铜柱则缓缓下沉。永嘉抓住云知意的手："阿姊！轻舟在融化！"
确实，雨燕轻舟的船尾己经变成液态青铜。更可怕的是，那些液体正沿着云知意的靴子向上蔓延，所过之处皮肤浮现出与谢蕴之左臂相同的符文。
"不是融化..."云知意突然明白了，"是共鸣！"
她拽着永嘉跳向最近的青铜柱。接触柱面的瞬间，姐妹俩的胎记金光大盛，在柱面烧灼出两个对称的月牙凹槽。机械躯体突然飞起，精准嵌入两凹槽之间，胸口晶体碎片投射出全息影像——
年幼的谢蕴之被囚在青铜笼中，笼外是十二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。他们轮流将银针刺入孩童的脊椎，每刺一次，笼子上就多一道刻痕。最后出现的面具人揭开面具，露出与云知意七分相似的面容...
"原来如此。"永嘉的声音带着顿悟的颤抖，"阿姊，记得母亲说过的'镜面双生'吗？"
倒影城己浮到与海面平行。云知意看到城中最高塔的露台上，站着怀抱婴儿的唐映雪——不，是墨尊。她温柔哼唱的摇篮曲穿透水面，歌词令人毛骨悚然：
「月牙弯弯照双生，一个在明一个暗...」
机械躯体突然爆裂。无数晶体碎片悬浮空中，每片都映着谢蕴之记忆里最明亮的瞬间：云知意及笄礼上他偷偷珍藏的发带；青龙渡重逢时她眼角未落的泪；归墟诀别前那个未完成的拥抱...
这些碎片如流星般坠向倒影城。接触的刹那，整座青铜城剧烈震颤，开始崩解。墨尊的歌声变成尖叫，她怀中的婴儿竟化作银丝消散。
"现在！"永嘉割破手腕，金血洒在青铜柱上。云知意也将染血的掌心按向柱面，两处月牙凹槽迸发出太阳般的光辉。
强光中，谢蕴之的身影最后一次浮现。这次没有机械右眼，没有银丝缠绕，只是最原本的那个谢蕴之。他虚抚云知意的面颊，嘴唇开合：
「长命锁...在雨燕归巢处...」
倒影城沉没的漩涡将她们卷入深海。云知意在窒息前的最后一刻，看见那条眼含琥珀光的青铜龙朝自己游来，龙角上挂着的正是儿时那对长命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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