闪电劈过天际,把绸缎庄的窗纸照得发白。陈砚还站在原地,手里攥着那卷从鼻烟壶里取出的胶片,蓝光刚熄,像一缕烟被风吹散。他没动,肩背绷得像拉满的弓弦,雨水顺着屋檐滴在他脚边,砸出一圈圈浑浊的涟漪。
沈青禾退了半步,后背抵上湿冷的墙。她看见陈砚的左手小指微微抽了一下,翡翠扳指贴着皮肤,烫得发红。那不是幻觉——整块玉里,浮出一道极淡的“7”字纹,像墨滴入水,缓缓散开。
“烧了它。”陈砚突然开口,声音压得低,却像刀刃刮过青石。
沈青禾愣住,“什么?”
“千纸鹤。”他抬眼,目光钉在她裙摆暗袋上,“雷雨显影的那一只。现在就烧。”
她没问为什么。手指一滑,纸鹤己取出。雨水还在滴,纸面微颤,诊断书的字迹却像被什么东西吸进去,正一点点变暗。
她划了根火柴。
火苗窜起的瞬间,陈砚猛地抬手,银簪在桌面敲了三下——短、短、长。接着又是五下,节奏错开,像走调的钟摆。
沈青禾知道这是什么。老周的咳嗽暗号。但这一次,是用发报节奏反向传回去。
火舌舔上纸角,紫黑色的烟卷着灰往上飘。就在最后一角即将燃尽时,一阵风从门缝钻进来,纸灰打着旋飞出后巷,落进积水里。
水面上,浮出半行字:
**耳缺非狐**
沈青禾瞳孔一缩。她认得这字迹——炭条写的,力道生硬,像是用尽最后力气刻上去的。不是阿炳的?可那“耳缺”二字……
她没来得及细想,外头传来脚步声。
皮鞋踩在湿石板上,不急不缓,像踩着节拍。
陈砚吹灭残火,把鼻烟壶塞进夹层,转身就走。沈青禾跟上,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巷子,身影被雨幕吞没。
***
临江门茶馆的灯还亮着。
老周坐在炉边,右手套着半截鹿皮手套,茶壶搁在火上,水没开,他也没动。第七副碗摆在梨树根旁,红炮棋子浮在碗底,像凝固的血点。他不咳嗽了,也不倒茶,就那么坐着,眼窝深陷,像一尊泥塑。
沈青禾先到的。
她从后门绕进去,手里拎着一包新茶,脚步轻得像猫。走到梨树下,她蹲下,把茶包放进碗里,又故意碰翻了碗,水泼出来,顺着树根往下流。
老周没拦。
水流到树皮裂口处,那道斜着的“7”字痕,突然泛出一丝蓝光,转瞬即逝。
沈青禾心跳一滞。
她抬头,正对上老周的眼睛。
老头没说话,只是慢慢抬起右手,摘下手套。
虎口疤痕还在,可那层蓝粉没了。皮肤干干净净,像从未沾过毒。
她刚松一口气,老周却忽然抬起左手,轻轻拍了三下大腿——短、短、长。
和陈砚刚才敲的信号,一模一样。
沈青禾呼吸一紧。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——老周收到了信号。他没被控制,至少现在没有。
可他为什么不回应?为什么用腿拍?
她低头看那第七副碗。碗底棋子还在,可位置偏了。原本浮在正中,现在斜向左上角,像被人轻轻拨动过。
她伸手去捡。
老周突然咳嗽了一声。
短,长,短,短,短。
五声。
和招牌上的变调一样。
沈青禾手一抖,棋子掉进泥里。
她没敢捡,转身就走。
出门时,她听见老周低声说:“雷要停了。”
她没回头。
***
陈砚在巷口等她。
“他收到了。”沈青禾喘着气,把棋子偏移的事说了。
陈砚点头,从内袋掏出银簪,拆开簪身,把那根从鼻烟壶射出的毒针塞进空管。针尾朝外,刻着两个小字——“寒山”。
他盯着那二字,眼神冷得像江底的石头。
“军统处长,带着中共代号的毒针。”他低声说,“要么是陷阱,要么……‘寒山’早就不是我们的人。”
沈青禾没接话。她还在想那半行字——“耳缺非狐”。
老幺的耳缺,是五年前替同志挡子弹留下的。可阿炳画的是“银狐”特征,右耳缺角。如果“耳缺非狐”……那老幺就不是叛徒?
她正要开口,巷子口忽然亮起一道光。
顾长鸣撑着伞走来,金丝眼镜在雨中反着光,西装笔挺,鼻烟壶挂在内袋,链子微微晃动。
他没走近,只站在巷口,淡淡道:“陈掌柜,雨大,不请我进去喝杯茶?”
陈砚没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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