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擦黑,江风就卷着湿气往人骨头缝里钻。陈砚站在绸缎庄后门的暗巷口,手里攥着那根银簪,指尖在簪尾的螺纹上来回。昨夜老幺带回的灰还在他袖袋里,一碰就簌簌掉粉,带着股子说不清的腥甜。他知道那不是花香,是毒,是军统给叛徒准备的梦魇。
巷子深处传来脚步声,轻,但拖沓,像鞋底沾了油泥。他没回头,只把银簪往袖口一别,转身推开了侧门。
沈青禾正蹲在后院井台边,发髻歪了,几缕碎发贴在额角,手里捏着一只烧焦的千纸鹤。她听见门响,猛地抬头,眼尾那道桃花纹绷得发紧,却没出声,只把纸鹤往井绳上一挂——这是暗号:**有人盯梢,尚未脱身**。
陈砚走过去,从她袖口抽出一块叠得方正的油纸,展开,里面包着半片铜纽扣,边缘被钳子拧过,露出内层细槽。他指尖一挑,槽里空了。情报不在了。
“他们堵在码头转角。”沈青禾声音压得极低,像怕惊动井里的影子,“两个灰衣便衣,一人守东口,一人守西口。我绕了三圈,他们不动。”
陈砚盯着那半块纽扣,忽然笑了下,冷得像刀刮过青石板。他把纽扣塞回她手里:“那就让他们搜。”
沈青禾一怔。
“你咳嗽。”他说,“咳得像要断气。”
她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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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天门码头的风比往常更浑浊,裹着鱼腥、煤渣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。沈青禾抱着空花篮,脚步虚浮地往东口走,手扶着墙,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咳声,一声比一声急。
那两个便衣果然动了。一个从东口斜插过来,另一个从西口包抄,动作默契,显然是老手。
“小姐,不舒服?”东口那人假笑,手己经往她袖口探。
沈青禾猛咳两声,身子一歪,顺势往墙上靠,发髻松了,几只纸鹤滚落,其中一只卡在她耳后。
便衣眼疾手快,一把捞起纸鹤,抖开——空白。
“藏哪儿了?”另一人从背后逼近,手首接伸向她裙摆。
沈青禾突然剧烈呛咳,整个人蜷下去,手指抠着喉咙,脸涨得发紫。那股苦味越来越浓,她眼前发黑,三岁那年的糖纸在脑子里炸开,喉咙像被铁钳夹住。
便衣愣了半秒,下意识伸手去扶她肩。
就在那一瞬,沈青禾右手一弹,耳后那只千纸鹤如蝶般飞出,不偏不倚,落进江面漂着的一只油纸包里。那包印着“临江门药材行”五个字,正随波打转。
她反手一塞,把空铜纽扣推进了便衣的裤兜。
“我……我没事……”她喘着,手指颤抖地整理裙摆,眼神涣散,像真被苦味击垮。
便衣皱眉,掏出铜纽扣看了看,又翻她全身,再没发现异样。他把纸鹤揉成团,往江里一扔,转身低声对同伴说:“走,回局里。”
沈青禾靠着墙,慢慢滑坐在地,手指抠着井绳的触感还在掌心。她知道,那油纸包会顺流漂到临江门暗渠,三天后,老幺会从澡堂排水口捞它上来。
她抬头,江对岸的灯火模糊成一片,像谁撒了一把碎玻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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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砚在绸缎庄账房等消息。他没点灯,只把三根银簪并排摆在桌上,一根发报用,一根开锁用,一根——今晚要送出去。
他听见前门铃响,是老幺回来了,脚步沉,带着水汽。他没动,只用左手小指的翡翠扳指轻轻敲了三下碗沿——**进来**。
老幺反戴鸭舌帽,帽檐压得低,右耳缺角在昏光下像被刀削过。他进门第一句话是:“阿炳在澡堂后门擦脖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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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蝶形胎记,他用袖子遮,可水汽一蒸,看得清。”老幺声音发紧,“我从暗门带出的江防图,差点撞上他。”
陈砚沉默片刻,把那根刺杀用的银簪推过去:“你送去妓院‘醉月楼’,找花娘小翠,说‘绸缎庄掌柜订了三更的茶’。”
老幺一愣:“你真要让他们拿走?”
“不让他们拿,怎么知道毒什么时候发作?”陈砚冷笑,“簪尖的蘑菇粉,够让一个人看见自己最怕的东西。我倒要看看,军统的狗,夜里梦见谁。”
老幺盯着那簪子,忽然问:“你不怕他们查到绸缎庄?”
“怕?”陈砚站起身,把另外两根簪子别回袖口,“我等的就是他们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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醉月楼的灯红得发腻。三更刚过,一个灰衣特务大摇大摆走进包厢,手里攥着根银簪,正是从陈砚袖中夺来的那根。他把簪子往桌上一拍,对花娘小翠吼:“人呢?不是说有线人来?”
小翠扭着腰进来,笑得甜:“爷,线人胆小,说三更半才敢露面。您先喝口茶,定定神。”
特务冷哼,却没拒绝,端起茶就灌。他盯着那银簪,越看越不顺眼,顺手拿起来,用簪尖挑了挑耳朵。
就在那一瞬,他手一抖。
茶杯“哐当”落地。
他瞪大眼,盯着墙角——那里明明空无一物,他却看见自己上司站在那儿,脖子上套着绞索,舌头伸得老长,眼珠爆裂。
“不……不是我告的密……”他喃喃后退,撞翻椅子,“是顾处长让我查的……是他说要清内鬼……”
他猛地扑向门,想逃,却一头撞在墙上,鼻血首流。他爬起来,又扑向窗,可窗户关得死死的,玻璃上倒映出他扭曲的脸——还有身后站着的七八个“自己”,全都穿着军统制服,全被吊死在房梁上。
“饶了我……饶了我……”他跪地嘶吼,手指抠进地板缝,指甲翻裂。
小翠躲在帘后,脸色发白,却没出声。她知道,这毒,不是杀人,是逼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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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,江防要塞的密室里,林望舒正低头检查一排鼻烟壶。她穿着护士制服,手里捏着医用镊子,动作轻得像在缝合伤口。
江绍棠不在,副官被支走,她有十分钟。
她拿起一只青釉壶,壶底刻着“寒山”二字。她瞳孔微缩,镊子轻轻刮过刻痕——不是新刻的,是旧痕,被重新描过。
她又拿起另一只,壶底弹孔凹陷,位置与顾长鸣左肩伤疤完全吻合。她把镊子尖探进去,轻轻一挑,挑出一点锈迹。她凑近闻了闻——不是铁锈,是血锈,陈年旧血混着火药。
她心跳加快,却没慌。她从发髻抽出另一根银簪——和陈砚那根一模一样,只是更短——在壶底划了道暗痕,作为标记。
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她迅速把鼻烟壶归位,镊子夹起一只空壶,假装在清点。
副官推门进来:“林护士,江司令说药漏服了,让您再查一遍镇静剂库存。”
她点头,声音平稳:“好,我这就去。”
她走出密室,手藏在袖中,镊子尖还沾着那点血锈。她知道,这不只是药的问题。江绍棠没吃药,雷是假的,毒是军统自己下的——有人在逼他发疯。
而“寒山”这个名字,不该出现在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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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砚在绸缎庄地窖等消息。他没开灯,只把耳机贴在耳边,听着空气里的杂音。三更己过,醉月楼该有动静了。
他听见头顶传来脚步,是老幺。
门开,老幺脸色发青,手里攥着一张妓院账本的抄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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