ICU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平缓的嗡鸣时，周小昭正盯着顾远病床护栏上的并蒂莲。那朵昨夜还含苞的花此刻彻底绽放，粉白花瓣边缘泛着鎏金，两朵花共用一根深绿花茎，在无菌病房的白光里美得近乎诡异。
“这不符合植物学常识。”护士长举着测温仪的手在抖，仪器显示花瓣温度恒定在36.5℃，与人体体温分毫不差，“而且它在……呼吸？”
周小昭指尖悬在花瓣上方，果然感觉到微弱的气流——不是风，是花瓣开合时带出的、带着淡淡酒气的呼吸。这味道她太熟悉了，是三百年前那场合卺酒的香气，陆沉曾笑着说“殿下喝了这杯，以后就是臣的人了”。
监护仪的波形突然跳成规整的宫墙轮廓。顾远的手指在被单下蜷了蜷，周小昭掀开被子，看见他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浅红的纹路，形状与并蒂莲的花茎完全重合。更惊人的是他的锁骨处，星形疤痕正在渗出细密的金粉，落在床单上就凝成细小的莲花图案。
“周小姐，实验室那边又有新发现。”护士小陈抱着个证物袋冲进来，里面装着半片焦黑的青铜镜，“赵先生的人在废墟里找到的，说镜面反射的影像……”
周小昭接过铜镜的瞬间，镜面突然亮起。映出的不是ICU的景象，而是三百年前的永巷——明昭公主穿着囚服坐在草堆上，手里攥着半朵枯萎的并蒂莲，陆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：“殿下，臣带双生花来了。”
“双生花……”周小昭喃喃自语，突然想起古籍里那句被朱砂圈住的话，“双生非并蒂，一花存两界。”她猛地看向病床上的并蒂莲，两朵花的花蕊里，竟各嵌着半枚微型青铜罗盘，指针分别指向现代的实验室和古代的皇陵。
这时，顾远的睫毛颤了颤。他没睁眼，却准确地抓住了周小昭的手腕，指尖按在她掌心的玉镯碎片上：“不是选……是合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钦天监的密档藏在市博的青铜鼎里。”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，却异常清晰，“我昏迷时看见的，上面画着双生花的图腾——不是两朵花，是一朵花的两个影子。”
监护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。并蒂莲的花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，金粉般的花蕊簌簌落下，在空中组成一行古字：“魂替是假象，共生为真途。”周小昭这才注意到，两朵花的花茎连接处，正长出个极小的花苞，颜色是介于粉白与鎏金之间的奇异色泽。
“它在变异。”护士长的声音发颤，证物袋里的青铜镜突然炸开，碎片在空中凝成陆沉的虚影——他穿着染血的铠甲，手里举着朵鲜活的并蒂莲，“殿下，当年臣找到的不是双生花，是能让两界魂魄共存的媒介。”
虚影的话刚落，顾远突然睁开眼。他的瞳孔里同时映出两个画面：现代的输液架和古代的宫灯，两个影像在他眼底旋转、融合，最终变成一朵半粉半金的莲花。“小昭，你看我的脑电波。”他指向监护仪，两条平行的波形此刻正缠绕成螺旋状，像极了并蒂莲的花茎，“我们的魂魄己经开始融合了。”
周小昭扑到床边，发现自己的指尖也开始渗出金粉，落在顾远的手背上就与他的星形疤痕产生共鸣。并蒂莲最后一片花瓣落下时，新长出的花苞突然绽放，花瓣一半是现代的粉白，一半是古代的鎏金，花蕊中央悬浮着枚完整的青铜罗盘，指针稳稳指向ICU的窗户。
窗外，皇城的虚影与现代楼宇的轮廓正在重叠。穿古装的小贩推着独轮车从马路对面经过，车上的陶罐里插着新鲜的并蒂莲，花瓣颜色与病床上的变异花朵一模一样。卖花姑娘抬头看见周小昭，突然笑着行了个古今结合的礼：“殿下，顾先生订的双生花，送到了。”
顾远的笑声混着监护仪的嗡鸣响起。他抬手抚过周小昭的发梢，指尖带起的金粉在空中组成半枚玉佩，与他胸口的另一半完美拼合：“所以，不用选了。”
周小昭的眼泪落在变异的花瓣上，瞬间凝成双色的珍珠。她看着并蒂莲中央的罗盘，突然明白古籍里那句话的真正含义——双生花从来不是让人选哪个时空，而是要让两个时空的魂魄，在同一个身体里开出新的花。
监护仪的波形彻底平稳下来，变成一朵完整的莲花图案。顾远的星形疤痕与周小昭的玉镯碎片同时亮起，在病房中央汇成一道光柱，穿透窗户与皇城虚影的光晕连接在一起。并蒂莲的根系突然从床板里钻出，顺着光柱向上生长，最终在半空中绽放出无数双色花瓣，像座连接两界的花桥。
“你看。”顾远握紧她的手，两人掌心的纹路完全重合，“三百年前没说完的话，我们可以慢慢说。”
周小昭低头，看见变异花朵的花瓣上浮现出几行新的字迹，是顾远和陆沉的笔迹重叠在一起：“双生花开花并蒂，两界魂魄共朝夕。”窗外的并蒂莲突然集体绽放，粉白与鎏金的花瓣铺满了整条街道，穿现代装的行人与古装的侍卫并肩走着，没人觉得异常——就像她和顾远，终于在时间的裂缝里，找到了属于彼此的共生之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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