ICU的电子屏突然跳成雪花时，周小昭正用棉签蘸着生理盐水，轻轻擦拭顾远干裂的嘴唇。监护仪规律的"嘀嗒"声里，混进了一阵极轻的环佩叮当——这声音三天前开始出现，总在午夜准时响起，像有人穿着大周的宫鞋在走廊里走动。
"周小姐，3床的补液完了。"护士小宋推着治疗车进来，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绣着鸾鸟的绢帕。周小昭的目光刚扫过去，那绢帕就突然变成了普通的蓝色纱布，小宋低头写护理记录的手顿了顿，笔尖流出的竟不是钢笔水，而是带着松烟味的墨汁，在纸上晕出"辰时三刻，公主脉象平稳"的蝇头小楷。
"你写的什么？"周小昭猛地按住她的手腕，小宋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朱砂的痕迹——那是给明黄绸缎染色的专用颜料，现代早己失传。
小宋像是突然惊醒，笔"啪"地掉在托盘里。"我...我不知道。"她摸着纸上的字迹，脸色惨白如纸，"刚才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声音，说要给'殿下'请安..."她后退时撞到治疗车，金属盘里的注射器突然集体首立，针头齐齐指向顾远的病床，像一排待命的羽箭。
周小昭的视线落在顾远脸上。他的睫毛颤了颤，喉间溢出模糊的气音，说的竟是三百年前陆沉常挂在嘴边的那句："殿下，边关的雪化了。"
监护仪的波形突然剧烈震颤。两条原本重叠的绿线开始分离，一条跳成现代医院的心电图，另一条却化作古钟的轮廓，在屏幕上缓缓敲响。周小昭抓起顾远的手，他掌心的星形疤痕正在发烫，与自己腕间玉镯碎片产生的共鸣越来越强，像有两股电流在皮肤下窜动。
"周小姐，快看新闻！"护士长举着手机冲进来，屏幕上是市中心广场的航拍画面——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突然跳起了大周的宫廷舞，领头的老太太手持红绸，步法与明昭公主的《霓裳羽衣舞》分毫不差，"专家说这是集体记忆回溯，可她们根本没学过！"
周小昭的目光被手机反射的光斑吸引。那光斑落在顾远的病床上，竟在白色被单上投出半幅古画——陆沉单膝跪在明昭面前，手里举着朵并蒂莲，背景里的宫殿飞檐正与ICU的吊灯重叠。
"是记忆在交叉感染。"她突然想起历史教授的话，"时空裂缝让两界的记忆碎片开始无序拼接。"话音刚落，顾远突然睁开眼，瞳孔里同时映出两个画面：周小昭穿着白大褂的脸，和明昭公主戴着凤冠的倒影。
"小昭..."他开口，声音同时响起两个声部，现代的温和与古代的沉稳诡异地交织，"我刚才看见...市博的青铜鼎在发光，里面藏着钦天监的密档。"
周小昭的心脏猛地一缩。市博那尊明代青铜鼎她上周才去看过，铭牌上写着"用途不明"，此刻却在顾远的描述里，成了三百年前的藏档处。更让她心惊的是，顾远说的密档内容，与自己昨夜在古籍里看到的残卷完全吻合——连被虫蛀的缺字都分毫不差。
走廊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。周小昭冲出去，看见药房的玻璃窗上，不知何时映出了古代药铺的景象：穿长袍的药童正在抓药，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，嘴里念叨的药名全是《大周医典》里的秘方。药剂师老张举着个输液瓶，正对着阳光喃喃自语："这'玻璃葫芦'装的'西洋药'，当真能治离魂症？"
作者“废墟造梦师”推荐阅读《公主生存指南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"离魂症是大周的病名。"周小昭抓住他的手腕，老张的工作牌照片里，他穿着古代的长衫，胸前挂着"太医院院判"的腰牌，"您刚才写的医嘱，用的是小篆。"
老张突然瘫坐在地，药盘里的西药片正在变成褐色的药丸，包装纸上的化学分子式扭曲成古药方。"我...我好像记得怎么炼'回魂丹'。"他抓着头发，眼神涣散又惊恐，"还记得明昭公主小时候出痘，是我用雪莲汁给她敷的药..."
监护仪的尖啸声突然从病房传来。周小昭冲回去，看见顾远正挣扎着坐起身，右手按在胸口，左手却做出个奇怪的手势——那是大周侍卫长召唤下属的暗号。他的目光越过周小昭，首首看向窗外，那里的天空正浮现出半轮血色残月，与三百年前宫变之夜的月亮一模一样。
"他们来了。"顾远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，带着陆沉独有的杀伐气，"国师的人在拆密档，快...去市博。"
周小昭刚要追问，顾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咳出的血沫落在床单上，竟晕开一幅微型地图——清晰地标出市博地下密道的入口，位置就在那尊青铜鼎的正下方。
这时，护士长举着个平板电脑冲进来，屏幕上是医院监控的实时画面：ICU的走廊里，无数半透明的人影正在行走，穿古装的与穿现代服的擦肩而过，没人互相打量，仿佛本该如此。最诡异的是护士站的时钟，指针在"3"和"酉"之间疯狂跳动，最终停在"双时"的位置——这是大周历法里，两界交汇的特殊时辰。
"周小姐，你的手机！"小陈指着周小昭口袋，屏幕正自动播放一段视频：画面里是三百年前的钦天监，一个穿官服的老者正在占卜，龟甲裂纹与顾远脑电波的波形完美重合，"这是...自动弹出来的，不是我录的！"
周小昭抓起手机冲出病房，顾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清晰得像贴在耳边："密档里有解咒的方法，记得带青铜罗盘。"她摸向口袋，果然摸到个冰凉的东西——那枚从并蒂莲花蕊里取出的微型罗盘，此刻正发烫，指针坚定不移地指向市博的方向。
走廊里的人影越来越清晰。周小昭看见一个穿龙袍的虚影走进电梯，对着数字键犹豫片刻，最终按下了"负一"——这是现代停车场的楼层，也是大周皇陵的地宫入口。电梯门关上的瞬间，她听见龙袍人影叹了口气，说的竟是顾远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："等我回来，带你去吃巷尾的火锅。"
周小昭突然明白了。所谓的记忆交叉感染，根本不是混乱的拼接，而是两界的时空正在互相渗透。就像顾远既是现代的建筑设计师，也是古代的镇北将军；就像她既是研究大周史的学者，也是等待救赎的明昭公主。
手机在掌心震动，是条未知号码的短信，内容只有一行字："双生花己开，两界门自启。"发信时间显示在三百年前。
周小昭抬头望向市博的方向，那里正升起一道冲天的光柱，颜色一半是现代的白炽，一半是古代的鎏金。她握紧口袋里的罗盘，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两界的钟声同时响起——这一次，不再是撕裂的杂音，而是完美融合的共鸣。
ICU病房的窗户上，顾远的影子与陆沉的虚影终于完全重叠。他对着窗外的周小昭，缓缓举起了手，做出个古今通用的手势：等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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