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西点，叠水河上的薄雾尚未散尽，雨却先落下来。
欧阳家私兵押着吴奈残部与两百箱黑乌沙，沿泥泞山道回撤。
张?与龙西喜同乘一辆改装悍马，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，像在给昨夜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枪火做尾声。
欧阳军坐在副驾，裹着军毯，仍忍不住回头望——
瑙坎家的妹妹瑙坎素，此刻正被欧阳家的女医护用毛毯包住，沉沉睡去。
女孩手腕上，还系着张?随手扯下的伞绳，绳结里串着一颗从黑乌沙里滚出的冰紫罗兰籽料——
像一颗凝固的泪，也像一枚无声的勋章。
雨幕中，前方突然横出一辆抛锚的皮卡。
车灯昏黄，车尾绑着半扇野猪肉，血水顺着挡泥板滴落。
欧阳远跳下车，粗声骂道：“谁家的肉挡道？”
皮卡司机是个掸族老汉，满脸愁苦：“军爷，车坏了，家里还有三张嘴等米下锅。”
欧阳征掀开后厢帆布，目光一闪——
皮卡后斗里，竟藏着七八块老帕敢黑乌沙，皮壳上松花点点。
老汉嗫嚅：“吴奈的人逼我低价收矿，我不肯，就……”
张?下车，随手拍了拍轮胎，透视一扫：
其中一块拳头大料里，藏着一条玻璃种帝王绿带，色阳、水长、无裂。
他朝欧阳远点点头。
黑虎大哥当即掏出一叠美钞塞给老汉：“车我们买了，肉也买了，你搭我们车回庄园喝酒！”
老汉千恩万谢，却不知自己那块“废石”日后在河阳解出价值两亿的满绿手镯。
——这是后话，按下不表。
悍马穿过最后一道山脊，雨忽然停了。
云幕拉开，鎏金夕阳洒在镇南堂的黛瓦上，像给这座百年庄园镀了一层佛光。
庄园门口，欧阳家老太太——人称“三娘子”——
身着素色旗袍，手执油纸伞，伞骨上雕着细如发丝的凤凰。
她身后，两排家兵列队，肩背钢枪，却人人腰系红绸，以示喜庆。
老太太远远看见车队，朗声笑道：
“黑虎、白狐，把贵客迎进来！今日雨洗尘，我欧阳家要开‘百鸡宴’！”
正厅里，檀香袅袅。
老爷子欧阳镇南刚醒，披着旧军毯坐在太师椅上，听欧阳远汇报昨夜战果。
听到张?单枪匹马救出人质，老爷子猛地一拍扶手：
“好小子！咳咳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。
张?快步上前，三指搭脉——
脉象比昨日更虚浮，寒痰夹瘀，肺络己伤。
他取出随身布卷，一排银针在烛光下闪着寒星。
这一次，他不再留力：
天突、膻中、肺俞、膏肓、太渊、列缺、丰隆、足三里，八针连环；
最后一针“回阳九针”中的命门，以真气渡入。
老爷子只觉一股热流自脊背升起，首冲咽喉，猛地咳出一团黑紫血块。
血块落地，腥臭扑鼻，咳声却戛然而止。
欧阳远看得眼眶发红：“老五，你这手医术，比曼德勒军医院的洋大夫强百倍！”
张?收针，淡淡一笑：“老爷子底子好，再调养三月，能上山打虎。”
夜幕垂落，庄园后山火把通明。
百鸡宴——取整鸡百只，用掸族古法香草腌制，悬于火堆慢烤，
皮脆肉嫩，油脂滴落火中，噼啪作响。
席间，欧阳家三位少爷亲自给张?、龙西喜斟酒：
黑虎欧阳远，酒碗大如面盆；
白狐欧阳征，酒壶里掺了自家酿的翡翠露，碧绿澄澈；
欧阳军伤未愈，只能以茶代酒，却也豪气干云。
喝到酣处，欧阳远拍桌而起：“没有助兴，怎算待客？”
他解下腰间缅刀，刀身一泓秋水，映着火光。
刀舞《破阵子》——
刀风呼啸，落叶纷飞；
虎步龙行，杀气腾腾；
最后一式“回马枪”，刀尖挑起一串火星，落在远处铜鼎中，轰然炸出烟花般的火树银花。
众人齐声喝彩。
龙西喜不甘示弱，抽出随身软剑，剑走轻灵，舞一曲《十面埋伏》；
剑光如匹练，与火光交织，竟将夜雨残存的湿气蒸成袅袅白雾。
张?看得兴起，折扇一合，以扇代剑，踏《洛神步》而入——
扇骨轻点，剑意绵绵；
扇面展开，罡风猎猎；
三兄弟刀、剑、扇，在火光中走马灯般换位，竟成一套合击阵法。
老爷子看得热泪盈眶：“老子当年在野人山，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功夫！”
六、翡翠矿脉与血盟书
酒过三巡，欧阳征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，铺在石桌上。
卷首用朱砂写着“歃血盟书”西字，下方列着五条：
1.欧阳家与神农门、龙腾集团结为异姓同盟，同生共死。
2.即日起，欧阳家私兵护龙腾集团矿脉，龙腾集团护欧阳家商道。
3.吴奈若再犯，三日内共击之。
4.所得黑乌沙收益，五五分成，账目月结。
5.违者，天地共诛，人神共弃。
五人依次按下手印，血指印并列，像一朵怒放的红梅。
老爷子亲自盖上火漆虎印，朗声道：“从今日起，你们五个，就是缅甸这片土地上，最锋利的五把刀！”
宴散，微雨又至。
欧阳远拉着张?走到兵器库，从沉香木匣里取出一把短刀——
刀长一尺三寸，刀身布满雪花纹，刀镡嵌一颗冰种翡翠，灯下泛冷光。
“老五，这是我当年从日军少将手里缴获的‘雪魄’，吹毛断发。
今日结义，无以为赠，唯有此刀。”
张?双手接过，指尖在翡翠刀镡上轻弹，清脆如龙吟。
他解下腰间神农门玉佩，回赠欧阳远：
“大哥，玉能养人，刀能护人，咱们兄弟，一柔一刚。”
两人相视大笑，笑声穿透雨幕，惊起宿鸟无数。
凌晨两点，雨停。
庄园灯火一盏盏熄灭，只剩烽火台般的瞭望塔还亮着红灯。
张?与龙西喜站在塔顶，脚下是万顷雨林，远处是灯火稀疏的边境小镇。
龙西喜低声道：“老五，有了欧阳家，咱们在缅北的矿脉、商道、武装，全都活了。”
张?望向天边渐亮的启明星，眸色幽深：“大哥、二哥、三哥的刀，加上我们的玉，这盘棋，才刚刚开盘。”
风掠过塔顶，吹动欧阳家虎旗猎猎作响，也吹动了两个年轻人胸中的万丈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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