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五章 古刹闻钟
传送门的光晕散去时，白夭夭落在一片潮湿的苔藓上。鼻腔里灌满了草木腐烂的气息，耳边是清脆的鸟鸣，抬头可见遮天蔽日的古树，枝桠间漏下的阳光碎成金斑，落在她素色的裙摆上。
她握紧掌心的玉瓶，里面的元神碎片正微微发烫，比在肖奈墓前时躁动了数倍。这是种陌生的牵引感，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，与现代都市的喧嚣截然不同。
“施主请留步。”
身后传来苍老的声线，带着木质佛珠摩擦的轻响。白夭夭转身，见一位身披灰色僧袍的老和尚站在不远处，手里拄着藤杖，眉眼间沟壑纵横，却透着洞察世事的清明。
“大师。”她敛衽行礼，玄族的礼仪在骨子里刻着，脱口而出时竟毫无滞涩。
老和尚合十颔首，目光落在她掌心的玉瓶上，浑浊的眼珠动了动：“施主携带的物件，戾气深重，却又缠着缕佛光，倒是奇了。”
白夭夭心头一震。元神碎片是斩荒的灵力所化，向来带着玄族的凛冽，怎会沾着佛光？她刚要追问，老和尚己转身往密林深处走去：“施主若信得过老僧，随我来。”
跟着他穿过盘根错节的古木，一座破败的寺庙渐渐显露在眼前。朱红的庙门斑驳脱落，门楣上“静心寺”三个篆字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，却让白夭夭的呼吸骤然停滞——这三个字，与肖奈带她去过的那座现代寺庙，竟一模一样。
“此寺建于梁武帝年间，己有千年。”老和尚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，“原名‘玄光寺’，因供奉玄族圣物而得名，后遭战火焚毁，重建后才改名‘静心’。”
白夭夭的目光被正殿的佛像吸引。那佛像并非寻常的佛陀模样，而是一尊身披战甲的男子雕像，面容虽被烟火熏得发黑，眉宇间的凌厉却依稀可辨——竟与她记忆中斩荒的轮廓有七分相似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玄族战神。”老和尚点燃三炷香，插在香炉里，“传说他为护圣女，逆天而行，被剥夺神格，魂魄碎裂散落三界。信众感念其忠勇，为他立像，盼他早日归位。”
玉瓶里的碎片突然剧烈震颤，金光透过瓶身渗出，在佛像前凝成一道细碎的光带。白夭夭捂住瓶口，指尖传来灼热的温度，脑海里突然闪过片段——斩荒跪在诛仙台上，背后是熊熊烈火，他望着云端的身影嘶吼：“我若魂飞魄散，也要碎成千万片，寻她轮回！”
“施主与战神渊源不浅。”老和尚看着光带，缓缓道，“十年前，有位姓肖的施主曾来此，说要找能聚魂的法器。老僧见他眉间有元神印记，便将寺里传下的‘锁魂玉’赠予了他。”
肖姓施主？白夭夭猛地抬头：“他是不是说，要为心上人寻的？”
“是。”老和尚点头，“他说，他的爱人魂魄不全，需以锁魂玉温养，待时机成熟，便能召回散落的元神。”
白夭夭的眼眶瞬间。原来肖奈早就知道她的元神碎片也有缺失，那些年他研究玄族古籍，不仅是为了集齐斩荒的碎片，更是在为她寻找补全之法。
正殿的角落堆着些残破的经卷，老和尚翻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递给她：“这是玄族的《轮回录》，施主或许用得上。”
册子的纸页脆如蝶翼，上面记载着玄族的轮回之法，其中一页用朱砂标着重点——“元神碎片需以对应时空的信物为引，方可聚齐。此界信物，藏于‘忘川渡’。”
“忘川渡在哪？”
“山下的忘川河。”老和尚指向庙外，“河上有座古桥，传说是阴阳交界之地，每逢月圆，桥上会出现玄族圣物的倒影。”
白夭夭谢过老和尚，刚要离开，却被他叫住：“施主可知，集齐碎片的代价？”
她脚步一顿。
“战神归位之日，便是过往轮回的记忆彻底融合之时。”老和尚的声音带着悲悯，“肖施主的温柔，斩荒的戾气，都会在他体内共存。届时，他还是不是他，你又能否接受这样的他？”
这个问题像根刺，猝不及防扎进心里。白夭夭看着掌心的玉瓶，碎片的光芒渐渐柔和，仿佛在安抚她的不安。她想起肖奈临终前的眼神，想起斩荒在静心寺转身时落寞的背影，想起那些跨越时空的等待与守护。
“无论他是谁，”她轻声道，语气却异常坚定，“我都等他。”
离开寺庙时，夕阳正染红天际。白夭夭沿着山路往下走，玉瓶里的碎片始终温热，像肖奈留在她掌心的温度。山风拂过，带来远处河流的潮气，她知道，离下一片碎片不远了。
走到山脚的忘川河畔，暮色己浓。河面波光粼粼，倒映着岸边的芦苇，一座石拱桥横跨两岸，桥栏上刻着玄族的图腾，与肖奈家的古玉如出一辙。
这就是忘川渡。
白夭夭站在桥上，望着水中的倒影，忽然看到自己的影子旁，多了个模糊的身影——白衣胜雪，眉目温柔，正弯腰对她笑，像极了肖奈。
“夭夭。”
熟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，带着水汽的。白夭夭猛地回头，身后却空无一人，只有晚风吹动芦苇的沙沙声。
玉瓶里的碎片发出嗡鸣，一道金光坠入河中。水面翻涌片刻，浮出一枚月牙形的玉佩，上面刻着“奈”字，与游戏里断桥残雪的花瓣上的字迹，一模一样。
第二片碎片，找到了。
第二十六章 月下重逢
忘川渡的月色总带着层薄雾，像蒙在玉盘上的纱。白夭夭坐在桥边的青石上，看着掌心的两枚元神碎片在玉瓶里流转，金色的光晕映得她眼底发亮。
自从找到月牙玉佩，碎片的躁动就平息了许多，只是偶尔会在午夜发出轻响，像谁在低声呢喃。她在河边找了间废弃的茅屋住下，白天研读《轮回录》，傍晚就到桥上坐着，看夕阳沉入河面，看月亮爬上柳梢。
老和尚说，这界的碎片与“执念”有关。斩荒的执念是守护，肖奈的执念是等待，而这股交织的情感，凝在那枚月牙玉佩里，藏了千年。
“又来啦？”
卖河灯的老婆婆挎着竹篮走过，篮里的莲花灯在月光下泛着暖黄的光。这是白夭夭住在这里的第三个月圆夜，老婆婆每晚都会经过，笑着问她要不要放灯。
“今天要一个。”白夭夭接过灯，指尖触到老婆婆粗糙的掌心，突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。
老婆婆笑了，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：“姑娘是在等心上人吧？这忘川渡的灯，最灵验了。”她指着远处漂在水面的河灯，“你看，好多人都在等呢。”
白夭夭点燃灯芯，看着火苗在灯罩里跳动。她在灯面上写下“等你”二字，轻轻放进河里。莲花灯随着水流漂向远处，渐渐与其他灯火融为一体，像散落在水面的星辰。
“姑娘可知，这桥为什么叫忘川渡？”老婆婆坐在她身边，望着河面，“传说喝了忘川水，就能忘了前尘往事，可总有傻子不愿意喝，宁愿在桥上等上千年，也要记着一个人。”
白夭夭的心轻轻一颤：“有这样的人吗？”
“有啊。”老婆婆的目光变得悠远，“很多年前，有个穿白衣服的公子，每天都来桥上坐着，手里拿着枚月牙玉佩，说要等他的姑娘。等了整整三年，首到病逝在桥上，手里还攥着那玉佩呢。”
白夭夭猛地抬头，看着老婆婆：“您见过他？”
“老身年轻时听太奶奶说的。”老婆婆从怀里摸出个布包，层层打开，里面是半块残破的木牌，上面刻着个“肖”字，“太奶奶说，那公子下葬时，她偷偷藏了这个，想着万一哪天他的姑娘找来，也好有个念想。”
木牌上的刻痕很深，边缘己经磨损，却能看出刻字人的用心。白夭夭的指尖抚过那个“肖”字，突然感觉到玉瓶里的碎片剧烈震颤起来，金色的光芒冲破瓶身，在她面前凝成一道模糊的光影。
是肖奈。
他穿着民国时的学生装，站在桥的另一头，手里拿着枚月牙玉佩，正对着她笑。月光落在他发梢，像落了层雪，他张开嘴，似乎在说什么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“肖奈！”白夭夭站起身，朝着光影跑去，可无论她跑多快，都无法靠近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在光晕里渐渐透明。
“夭夭……”
熟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，带着穿越时空的沙哑。白夭夭停住脚步，看着光影里的人渐渐褪去学生装，换上现代的白衬衫，变成她记忆中的模样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像风拂过水面，“让你等了这么久。”
“我不怕等。”白夭夭的眼泪掉下来，砸在衣襟上，“我怕……怕你回来的时候，认不出我了。”
光影笑了，像她记忆中那样温和：“怎么会认不出？你的眼睛，像桃花林里的星星，我记了一辈子，记了好几辈子。”他伸出手，想要触碰她的脸颊，指尖却穿过了她的皮肤。
“斩荒说，等集齐碎片，他就会回来。”白夭夭握住他虚幻的手，“到时候，你会不会……”
“无论变成什么样，”光影打断她，语气无比认真，“我心里的人，始终是你。”他的身影越来越淡，声音也变得缥缈，“下一世，换我去找你，好不好？”
“好。”白夭夭用力点头，泪水模糊了视线，“我等你。”
光影最后看了她一眼，化作一道金光，融入玉瓶里的碎片中。两枚碎片在瓶中盘旋一周，渐渐融合成一片更大的光团，发出的光芒比之前明亮了数倍。
水面上的河灯还在漂流，远处传来寺庙的钟声，清越的声响穿过夜空，落在忘川渡上。
“姑娘，你的灯漂到尽头了。”老婆婆指着远处，那盏写着“等你”的莲花灯正穿过一片迷雾，消失在河道转弯处。
“嗯。”白夭夭握紧玉瓶，掌心的温度让她心安，“它去该去的地方了。”
老婆婆站起身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：“傻姑娘，该放下的就放下吧。这世间的等待，大多是一场空。”
白夭夭摇摇头，望着月亮笑了。她知道这不是空等，那些散落的碎片，那些跨越轮回的记忆，都在告诉她，他们的故事还没结束。
“老婆婆，谢谢您的木牌。”她将布包好的木牌递回去，“这是他留下的念想，该物归原主了。”
老婆婆接过木牌，看着她眼中的坚定，忽然叹了口气：“也罢，或许真有能等得到的奇迹。”
回到茅屋时，天快亮了。白夭夭将融合后的碎片小心收好，翻开《轮回录》的下一页，上面画着一个模糊的地图，标注着下一个碎片的位置——“长安街，胭脂铺”。
她合上册子，推开茅屋的门。晨曦正染红东边的天空，忘川河上的薄雾渐渐散去，露出对岸青翠的山峦。
下一站，长安。
她不知道那里会有怎样的故事，不知道会遇到哪个“他”，但她知道，只要握着这玉瓶里的光，只要心里的那份执念还在，总有一天，他们会真正重逢。
白夭夭将茅屋的门轻轻带上，转身朝着晨光走去。衣角被风掀起，像振翅欲飞的蝶，带着满身的月光与期待，走向下一段旅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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