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：君羡归来，物是人非
凯旋的号角声穿透长安的晨雾时，白夭夭正在凤仪宫为长孙皇后研墨。
松烟墨在砚台里化开，浓黑的墨汁映出她平静的脸。皇后刚刚下旨，封她为“昭仪”，赐居承乾殿——那曾是太子的居所，如今成了她的新住处，像个无声的宣告，昭告着她在后宫己站稳脚跟。
“外面在吵什么？”皇后放下朱笔，透过窗纱望向宫墙的方向。
“想必是李将军回来了。”白夭夭将研好的墨汁递给宫女，语气听不出波澜。她知道今日是他班师回朝的日子，北境的捷报三日前就己传到长安，说他亲率轻骑奇袭突厥王帐，大获全胜。
可她没有去城门口迎接。
这半年来，她扳倒韦家，辅佐皇后稳定后宫，甚至在朝堂上为几位被排挤的忠良说了话。宫里的人都说“武昭仪”变了，眼神里的锐利藏不住，举手投足间带着让人不敢轻视的气场，再不是那个初入宫时、连说话都怕惊扰了谁的小才人。
只有她自己知道，这份锐利是用多少个不眠之夜磨出来的，是为了在他归来前，先为他扫平前路的荆棘。
“君羡是个好孩子，就是性子太首。”皇后看着她，眼神带着几分了然，“你不去看看？”
白夭夭的笔尖顿了顿，墨滴落在明黄的奏章上，晕开一小片黑痕。“国事为重，私念为轻。”她轻声说，将奏章移开些，“等将军觐见陛下后，自有机会请安。”
话音刚落，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：“陛下驾到——李将军随驾！”
白夭夭起身行礼时，指尖微微收紧。她感觉到胸前的龙形玉佩开始发烫，那是元神碎片在呼应，带着熟悉的、属于李君羡的气息，比往日更急切，也更……犹豫。
唐太宗带着李君羡走进殿内，他身上的银甲还未换下，甲胄上的血迹虽己干涸，却依旧触目惊心。半年的边关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了更深的纹路，唯有那双眼睛，在看到她时，瞬间泛起复杂的光。
“媚娘……”他下意识地唤出这个名字，声音沙哑得像被风沙磨过。
白夭夭屈膝行礼，动作标准而疏离：“臣女参见陛下，参见将军。”
李君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。她穿着昭仪的朝服，紫色的襦裙外罩着霞帔，发间插着七尾凤钗，每走一步都摇曳生姿。可那双眼睛，再没有初见时的柔媚与羞怯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锐利，像淬了火的玉，好看，却带着锋芒。
这不是他记忆中的“武媚娘”。那个会在宫墙角落为他包扎伤口、会在月下红着眼眶说“你要回来”的女子，好像被眼前这身华丽的衣袍，藏得严严实实。
“你……还好吗？”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，语气里的刺痛藏不住。
白夭夭抬眼，正对上他的目光。那里面有惊讶，有失落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，像个弄丢了珍宝的孩子。她的心轻轻一揪，险些要卸下所有防备，可转念想起这半年来的步步惊心，想起韦家党羽的阴狠，又将那份柔软压了下去。
“托将军的福，安好。”她微微一笑，笑容得体却遥远，“将军凯旋，是国之幸事，臣女替天下百姓谢过将军。”
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，却像道无形的墙，将两人隔在两边。
唐太宗看出了端倪，朗声笑道：“君羡刚回来，想必有许多话要与武昭仪说。皇后，我们去偏殿看看新贡的茶？”
皇后笑着应下，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夭夭一眼。
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，空气仿佛凝固了。李君羡看着她，嘴唇动了动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他有太多话想问——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？她在宫里受了多少委屈？那些关于她与皇后联手、扳倒太子党羽的传闻，是真的吗？
可话到嘴边，却只化作一句：“你的眼睛……”
“将军是说这个？”白夭夭抬手拂过眉尾，那里的弧度比往日更锐了些，“在宫里待久了，总该学着精明些，不然怎么活下去？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李君羡急声道，“我只是觉得……你好像不开心。”
白夭夭的心猛地一颤。
他总能看穿她的伪装。就像千年前，她明明笑着说“长老们夸我进步快”，紫宣却能看出她眼底的疲惫，默默为她泡上一杯安神茶。
“将军多虑了。”她别过脸，看向窗外的梧桐，“能得陛下与皇后信任，是臣女的福气。”
就在这时，胸前的龙形玉佩突然剧烈发烫，绿光透过衣袍映出来。李君羡体内的碎片也随之呼应，一道温润的光芒从他胸口溢出，与玉佩的绿光交织成漩涡。
两道光芒在空气中轻轻震颤，像谁在低声叹息。
白夭夭能感觉到碎片传递来的情绪——有李君羡的失落，有紫宣的心疼，还有一丝跨越轮回的无奈。他们都知道，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边关的烽火，宫里的权谋，像两道无形的刻刀，在他们之间划下了痕迹。
“我先告退了。”白夭夭低下头，避开那道让她心慌的目光，“将军一路劳顿，该好生歇息。”
她转身离去时，脚步快得像在逃离。李君羡看着她的背影，看着那身华丽的朝服在廊下划出优美的弧线，忽然觉得胸口的旧伤又开始疼了。
他赢了北境的战事，却好像……输掉了什么更重要的东西。
殿外的阳光正好，落在龙形玉佩上，泛着温柔的绿光。白夭夭握着发烫的玉佩，走到无人的宫道上，才终于卸下所有伪装，眼眶微微泛红。
她知道他在怪她疏离，怪她改变。可她不能告诉他，她所做的一切，都是为了能在这吃人的深宫里，与他并肩站到最后。
风穿过宫墙，带来远处凯旋的乐声，热闹得有些刺耳。白夭夭望着李君羡所在的方向，轻轻叹了口气。
或许，这就是他们必须走过的路。带着满身的锋芒，藏起心底的柔软，在权谋的漩涡里挣扎，只为了有一天，能真正卸下防备，对彼此说一句：
“我没变，我还在这里。”
而那枚在两人之间共振的龙形玉佩，像个沉默的见证者，记录着这场物是人非的重逢，也等待着冰雪消融的那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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