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：月下重逢，坦诚相对
三更的梆子声刚过，白夭夭从凤仪宫出来，就看见宫道尽头立着一道银甲身影。
月光落在他身上，将甲胄的棱角磨得柔和，却掩不住鬓角新添的霜色——那是北境的风雪染就的，比长安的秋霜更沉，也更让人心惊。
李君羡显然等了很久，靴底沾着草屑，显然是刚从军营过来，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。他看着她走近，手里紧紧攥着个油纸包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“将军还未歇息？”白夭夭停下脚步，刻意拉开些距离。自他归来后，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，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。
“在等你。”李君羡的声音很轻，像怕惊扰了月光，“从北境带回些东西，想着你或许会喜欢。”
他将油纸包递过来，里面是些晒干的野菊，带着淡淡的清苦香。“北境的菊花开得野，晒干了泡茶，能安神。”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你以前说过，宫里的茶太腻。”
白夭夭的指尖触到干燥的花瓣，忽然想起去年中秋，她在宫墙角落抱怨茶盏里的桂花味太重，他当时没说话，原来记在了心里。
“多谢将军。”她接过纸包，指尖的温度透过纸张传过去，两人都微微一怔。
宫道上的宫灯忽明忽暗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又在脚下交叠。沉默像潮水般涌来，带着些微的尴尬，却又藏着不肯言说的牵挂。
“你变了。”李君羡先开了口，目光落在她发间的凤钗上，那是皇后赏赐的，七尾金凤，锋芒毕露，“以前你不喜欢这些的。”
白夭夭低头看着纸包里的野菊，花瓣边缘有些卷曲，是被北境的寒风刮的。“人总是要变的。”她轻声说，“在宫里待久了，总不能一首像个孩子。”
“可我宁愿你一首是个孩子。”李君羡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疼惜，“那个会在演武场脸红、会在月下掉眼泪的你，比现在……”
“比现在更有用吗？”白夭夭抬眼，月光照亮她眼底的锐利，“还是说，比现在更能让将军安心？”
她知道这话带了刺，像在刻意推开他。可只有这样，才能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——她怕自己一软弱，就会贪恋这份温暖，忘了前路的凶险。
李君羡却没有生气，只是看着她，眼神温柔得像化雪的春阳：“你也变了。”他抬手，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鬓角，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，“鬓角有了霜色，比以前更沉默了。”
北境的战事显然耗损了他太多心力，他的眼底藏着化不开的疲惫，却在看向她时，总带着一丝驱散疲惫的光。
这句话像根细针，猝不及防刺破了白夭夭所有的伪装。她别过脸，眼眶微微发烫：“将军在北境……辛苦了。”
“不辛苦。”李君羡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，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情绪，“只要想到你在长安等我，就不辛苦。”
他上前一步，突然伸手将她拥入怀中。
银甲的冰冷透过衣袍传来，却抵不过他胸膛的温热。白夭夭的脸贴在他染着风霜的铠甲上，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，咚、咚、咚，与她胸前龙形玉佩的震颤完美重合。
“可我对你的心，从未变过。”他的声音贴着她的发顶传来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，“从在演武场第一次看见你，到现在，从来没变过。”
胸前的龙形玉佩突然爆发出温润的绿光，顺着两人相贴的地方流淌开来，将暖意传遍白夭夭的西肢百骸。李君羡体内的元神碎片也随之呼应，温柔的灵力像春水般包裹住她，带着紫宣独有的、让人安心的气息。
是了，就是这种感觉。千年前在桃花林，紫宣也是这样抱着化为人形的她，说“别怕，有我在”；民国时肖承宇在雨巷将她护在伞下，说“有我一口吃的，就不会饿着你”。
无论轮回多少次，他的怀抱永远是最安稳的港湾。
白夭夭的挣扎在瞬间瓦解，她抬手，紧紧抓住他的铠甲，将脸埋得更深。积攒了半年的思念、恐惧、委屈，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，化作无声的泪，浸湿了他的衣袍。
“我以为……你会怪我。”她的声音带着哽咽，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归家的路，“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变得面目全非……”
“不会。”李君羡收紧手臂，将她抱得更紧，“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。那些关于你扳倒韦家、辅佐皇后的传闻，我都听说了。”他低头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，语气带着疼惜，“我知道你是为了活下去，为了……等我回来。”
他总是这样，总能看穿她坚硬外壳下的柔软，总能理解她不得己的改变。
月光穿过宫道旁的梧桐叶，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。玉佩的绿光渐渐柔和，像在为这场迟来的相拥祝福。白夭夭能感觉到，他体内的元神碎片比任何时候都要活跃，传递来的不再是疏离的叹息，而是满满的、失而复得的喜悦。
“君羡……”她轻声唤他的名字，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。
“嗯？”
“别再走了。”
李君羡的身体僵了一下，随即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声音带着承诺的重量：“不走了。只要你在，我就不走了。”
宫道上的风渐渐停了，只剩下两人相依的身影，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。白夭夭靠在他怀里，感受着那份跨越了轮回的温暖与坚定，几乎要沉溺在这份安稳里。
她知道前路依旧有风雨，太子的忌惮、朝臣的非议、那句悬在头顶的谶语，都不会轻易消失。可此刻被他抱着，感受着元神碎片传递来的、如影随形的爱意，忽然觉得，再大的风雨，他们都能一起扛过去。
因为有些心，无论经历多少变故，都不会改变。
就像他说的，从未变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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