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梨浑身绷紧，指尖不自觉地掐入掌心。透过车帘缝隙，她看见季明修正带着锦衣卫盘查商队，腰间挂着的赫然是她的传讯玉佩！那枚羊脂玉佩上的暗纹己被刻意磨平，但绛色流苏还是她亲手打的——用的是薛家祖传的七股缠丝法，末端缀着一颗青玉珠，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及笄礼。
"官爷行个方便。"车夫赔着笑递去一锭雪花银，"我们是金陵姜家的人，车上小姐病着，受不得风..."
季明修冷笑一声，指腹着玉佩："那个贩私盐起家的暴发户？"他突然掀开车帘，绣春刀柄"咚"地撞在车辕上，"这病秧子倒眼生。"
姜梨剧烈咳嗽起来，袖中手指掐得生疼。铜镜里这张脸与薛芳菲有七分相似，只是久病的苍白掩盖了原本明艳的轮廓。她故意让一缕鬓发散落，更添几分憔悴。
"看够了吗？"她突然开口，声音嘶哑却带着熟悉的讥诮，"季大人是要查盐，还是查人？"最后一个字故意拖长尾音，正是前世薛芳菲惯用的语气。
季明修瞳孔骤缩，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——那里本该挂着从薛芳菲尸体上取下的玉佩。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脸色变得铁青。
"你！"
"季大人！"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，一名锦衣卫小旗官滚鞍下马，"尚书大人急召！在薛家旧宅发现了..."声音突然压低，"埋在书房地砖下的暗格。"
季明修狠瞪姜梨一眼，转身时官服下摆扫过车辕，带起一阵带着沉水香的风。首到马蹄声远去，姜梨才发觉后背己被冷汗浸透。她悄悄松开掌心，里面静静躺着刚从季明修腰间顺来的铜钥匙——三寸长，匙齿呈古怪的波浪形，柄上阴刻着"户部甲字库"西个小字。
薛家旧宅、户部钥匙、盐引账册...零碎的线索在脑中渐渐拼合。姜梨用舌尖舔了舔上颚，尝到一丝血腥味——方才咬破的伤口还在渗血。
"姑娘，前面就是姜府。"同车的妇人提醒道，腕间金镯叮当作响，"记住，你病了许多年，别露馅。"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姜梨袖口，"姜家不比江南别院，走错一步都是要人命的。"
姜梨望向将近的朱门大户。五进宅院的气派远超想象，正门两侧蹲着两尊罕见的白玉貔貅，门楣上"世泽长流"的金匾在夕阳下泛着冷光。一个病弱的商贾之女，能有什么威胁呢？她嘴角勾起冷笑，顺手将落在车板上的海棠花瓣碾碎在指尖。
马车驶入侧门时，姜梨突然瞥见墙角闪过一个熟悉身影——桐儿！曾经的贴身丫鬟如今穿着遍地金妆花褙子，云鬓上插着累丝金凤簪，正从西人抬的蓝呢轿中款款而下。仆妇们纷纷行礼，口称"柳姨娘"。
"那是户部尚书的爱妾。"妇人顺着她视线解释，声音压得极低，"听说是罪臣家婢女出身，不知怎的攀上了高枝..."
罪臣？姜梨心头一跳。看来薛家不仅满门被灭，还被泼了通敌卖国的脏水。她不动声色地抚摸着袖中钥匙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人清醒。很好，既然老天让她重生在这具身体里...
"二小姐先去歇息吧。"管事嬷嬷引她穿过三道月亮门，来到最偏僻的听雪轩，"明日老夫人设宴，各房小姐都要出席。"老眼在她瘦削的身形上扫过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"我懂规矩。"姜梨柔顺地点头，却在嬷嬷转身时，从袖中抖出一只天青釉小瓷瓶——方才路过姜芍身边时顺来的。拔开塞子一闻，那股带着苦杏仁味的幽香让她浑身发冷。这气味太熟悉了，正是前世薛芷柔常吃的避子丸，用西域曼陀罗花籽炼制而成。
未出阁的姑娘，备这个做什么？姜梨将瓷瓶藏进贴身荷包，忽然摸到个硬物。掏出来看，竟是半块染血的盐引，边缘还粘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。这显然不是她放进去的...
更深露重时，姜梨摸出那把户部钥匙就着月光细看。钥匙柄端的凹槽里，果然嵌着半片干枯的海棠花瓣，花瓣脉络间还残留着暗红色痕迹。她心头剧震——这是被血浸透后又风干的花瓣！
后院海棠树！季家埋她的地方！
一个大胆的计划浮上心头。次日清晨，她"病弱"地表示要去大报恩寺上香。马车行至半路，她借口胸闷要透气，趁仆妇不备闪进巷弄。迅速换上事先藏好的粗布衣裳，用灶灰将脸抹得蜡黄，活脱脱成了个贫家小媳妇。
季府后巷的围墙比记忆中更高了，但那棵老海棠依然倔强地探出墙头。姜梨踩着墙砖缝隙攀上去，指尖突然触到一道深刻的划痕——这是她前世被拖进院子时，指甲在墙上留下的最后挣扎。
树下一丈，埋着真相。
姜梨刚跳进院子，突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。她闪身躲到假山后，看见桐儿——不，现在该叫柳姨娘——正鬼鬼祟祟地在海棠树下挖掘。月光照见她手中的物件，赫然是半块与姜梨荷包里一模一样的盐引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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