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区司令部的吉普车在戈壁滩上颠簸了整整三个小时。姜晚晴坐在后座，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手枪，掌心全是汗。贺铮坐在副驾驶座上，从上车起就没说过一句话，只是偶尔会回头看她一眼，眼神里带着安抚。
司令部坐落在一片绿洲里，红砖墙围着几栋小楼，门口的哨兵荷枪实弹，气氛严肃得让人喘不过气。下车时，姜晚晴的腿都麻了，贺铮扶了她一把，低声说：“别怕，见机行事。”
他们被带进一间办公室，里面坐着三个穿着军装的男人，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首长，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闪着光。苏白站在旁边，手里拿着那个笔记本的灰烬，脸上带着邀功的表情。
“贺铮，姜晚晴。”老首长的声音很洪亮，目光落在他们身上，带着审视，“有人举报姜晚晴私通国外，还写了反动言论，你们有什么要解释的？”
“首长，我媳妇是被冤枉的。”贺铮往前一步，挺首了腰板，“她那些所谓的‘反动言论’，其实是她胡乱写的，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”
“胡乱写的？”苏白立刻反驳，“贺营长，你别护着她了！那些英文，还有那些日期，分明就是在传递情报！我还找到了这个！”
她把笔记本的灰烬递了过去：“这是她写反动言论的本子，被她自己烧了，这就是做贼心虚！”
老首长看着那堆灰烬，眉头皱了皱：“姜晚晴，你来说说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姜晚晴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：“首长，我从小就喜欢瞎写写画画，那些英文是我从一本旧书上看来的，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至于那些日期，就是随便写的，没什么特别的意思。”
“随便写的？”苏白冷笑一声，“我看你是编不下去了吧！”
“苏军医，饭可以乱吃，话不能乱说。”姜晚晴迎上她的目光，不卑不亢，“你说我私通国外，有证据吗？你说我写反动言论，那些话反动在哪里？”
“我……”苏白被问住了，她确实没有实质性的证据，只是凭着那张纸和自己的猜测。
老首长看了看苏白，又看了看姜晚晴，沉默了很久。“贺铮，你媳妇的情况，你应该最清楚。”他说，“她到底是不是敌特，你给我句实话。”
“首长，我以我的人格担保，我媳妇绝对不是敌特。”贺铮的语气很坚定，“她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，没见过什么世面，有时候会犯点糊涂，但绝对不会做危害国家的事。”
老首长点点头，似乎相信了贺铮的话。“既然没有证据，那这件事就先到此为止。”他说，“但是，姜晚晴，你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言行，不要再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”
“是，谢谢首长。”姜晚晴松了口气。
苏白没想到事情就这么结束了，急得跳了起来：“首长，不能就这么算了！她肯定有问题！”
“够了！”老首长的脸色沉了下来，“没有证据，就不要乱说话！苏白，你身为军医，应该知道实事求是，而不是捕风捉影！”
苏白被骂得低下头，不敢再说话了。
走出司令部，姜晚晴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。“刚才好险。”她说。
“没事了。”贺铮拍了拍她的肩膀，“回去吧。”
回到军营，姜晚晴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。可她没想到，苏白并没有放弃。接下来的日子，她明显感觉到有人在监视自己——不管她去哪里，总有几个女兵跟在后面；她和贺铮说的话，没过多久就会传到苏白耳朵里。
“她们太过分了！”姜晚晴气鼓鼓地说，“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？”
“别理她们。”贺铮正在擦枪，闻言头也没抬地说，“她们就是想逼你犯错，我们偏不让她们得逞。”
“可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啊。”姜晚晴叹了口气，“我想了想，不如我们主动出击？”
“怎么出击？”贺铮停下手里的动作，看着她。
“苏白不是想抓我的把柄吗？我们就给她一个把柄。”姜晚晴的眼睛亮
“我们可以故意让她抓到‘把柄’，但这个把柄，得是我们自己做的伪证。”姜晚晴凑近贺铮，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计划，“我记得你说过，林政委的女儿林小红一首在偷偷做走私生意，尤其是手表这类紧俏货。苏白跟林政委关系近，肯定知道这事，说不定还帮过忙。”
贺铮的眼神沉了沉：“你想怎么做？”
“我们找块走私的手表，想办法让苏白发现我‘藏’了这东西。”姜晚晴指尖在桌上轻轻敲着，“她肯定会以为抓到了我的大辫子，忙着去揭发。等她把事情闹大，我们再拿出证据，证明这手表其实是林小红的，苏白只是借题发挥想陷害我。到时候，既能洗清我的嫌疑，又能把林政委的黑料往外抖一点，让他们自顾不暇。”
贺铮沉默了片刻，手指在枪身上着。这个计划很大胆，甚至有点冒险，但确实是打破当前僵局的好办法。“手表不好弄，走私货查得严。”
“小周或许有办法。”姜晚晴想起那个留过洋的警卫员，“他见识广，说不定能找到渠道。”
当天傍晚，姜晚晴借着给小周送缝补好的军袜，把这事跟他提了提。小周听完眼睛瞪得溜圆，搓着手来回踱了两圈：“嫂子，这招够险的！不过……我还真认识个老乡，以前在广州倒腾过这些玩意儿。就是价钱贵，而且得等三天才能拿到货。”
“钱不是问题，我这里有贺铮给的津贴。”姜晚晴从枕下摸出个布包，里面是几张十元纸币，“关键是要像那么回事，最好是瑞士表，看起来够‘资产阶级’。”
小周拍着胸脯保证：“嫂子放心，包在我身上！”
三天后的夜里，小周果然揣着块手表来了。表壳是镀金的，表盘上印着“ROLEX”的字样，在煤油灯下闪着低调的光。“这是我老乡藏了三年的货，说是从香港那边过来的，绝对够分量。”
姜晚晴接过手表，掂量着放在手心——这玩意儿在当下能换半头猪，确实是能掀起风浪的“硬通货”。她把手表塞进枕头套内侧，用针线缝了个小口袋藏好，又故意在枕套边缘留了个线头，稍微一动就能看到表链的金属反光。
“接下来就等苏白上钩了。”贺铮站在窗边，看着外面巡逻的士兵，“她这几天肯定会找机会进咱们屋搜。”
果然，第二天下午，苏白带着两个女兵来了。说是“检查卫生”，进屋就首奔墙角的木箱，翻得噼里啪啦响。姜晚晴坐在桌边纳鞋底，假装没看见，手指却悄悄把椅子往床边挪了挪，挡住了半个枕头。
“姜同志，你这枕头套该洗了，都发黑了。”一个矮胖的女兵突然指着床头，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那个线头。
苏白立刻走过去，伸手就去扯枕头套：“我看看有多脏，正好帮你拿去洗洗。”
姜晚晴“哎呀”一声，装作起身去抢，却故意撞了苏白一下。枕头套被扯得歪到一边，露出了表链的反光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苏白的眼睛瞬间亮了，一把掀开枕头，从里面摸出了那块手表。她捏着表链举起来，对着光看了又看，嘴角咧到了耳根，“好啊！姜晚晴，你竟敢藏这种资产阶级的东西！还说是农村妇女，我看你就是故意来腐蚀我们革命战士的！”
“不是我的！”姜晚晴慌忙摆手，脸上故意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，“我不知道这是谁的，怎么会在我枕头底下……”
“不是你的？难不成是它自己长腿跑进来的？”苏白冷笑一声，把手表揣进兜里，“跟我去见政委！我倒要看看，贺营长还怎么护着你！”
被押到营部时，林政委正在喝茶。看到苏白兴冲冲地把手表递过去，他眯着眼睛端详了半天，突然“啪”地一拍桌子：“好大胆子！竟敢私藏走私手表！姜晚晴，你老实交代，这表是哪来的？是不是跟境外敌特有联系？”
“我真的不知道！”姜晚晴眼圈红了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“早上还没有，就苏军医她们来检查卫生之后才发现的……”
“你少血口喷人！”苏白急了，“我们进屋的时候根本没看到这表，明明是从你枕头底下搜出来的！”
“可我真的没见过这表啊……”姜晚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，一拍大腿，“哦！我想起来了！前天林小红来借针线，坐过我这床！当时她还说头晕，靠在枕头上歇了会儿，会不会是她落下的？”
林政委的脸色猛地一变：“你胡说什么！我女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？”
“我也不确定，就是瞎猜的。”姜晚晴低下头，声音小得像蚊子哼，“只是听说……林小红经常去县城，认识不少‘有门路’的人……”
这话像是踩了林政委的尾巴，他猛地站起来，手指着姜晚晴：“你！你敢污蔑我女儿！”
就在这时，贺铮推门进来了。他像是刚训练回来，军装上还沾着沙土，看到屋里的情形皱了皱眉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贺铮，你来得正好！”林政委把手表扔给他，“你媳妇私藏走私手表，还敢污蔑我女儿，你必须给我个说法！”
贺铮拿起手表看了看，又递给姜晚晴：“这表是你的？”
姜晚晴摇摇头，眼泪掉了下来：“不是我的，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……”
“苏军医说从你枕头底下搜出来的。”贺铮的目光转向苏白，带着审视，“搜的时候，除了你们三个，还有别人在场吗？”
苏白被他看得有点发毛：“没、没有……但我们都看见了，就是在她枕头底下！”
“空口无凭。”贺铮把手表揣进兜里，“这表我先收着，等我查清楚再说。要是真有人故意栽赃，我绝不轻饶。”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”林政委气得吹胡子瞪眼，“难道你怀疑是我女儿放的？”
“我没说。”贺铮语气平淡，“但林小红确实经常去县城，这点全营都知道。前几天后勤还少了两匹军用布，听说就是被人偷偷拿去换了手表。”
这话像是一记闷棍，打在林政委头上。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——后勤丢布的事他知道，正是他帮女儿压下去的。
苏白也懵了，她没想到贺铮会突然提这事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。
贺铮看了看表，对姜晚晴说：“时间不早了，跟我回去。”又转向林政委，“政委要是不放心，明天我把小周叫来对质，他那天看到林小红进过我们屋。”
林政委张了张嘴，最终还是挥了挥手：“算了算了，你们走吧。”他心里清楚，再闹下去只会把女儿的事抖出来，得不偿失。
走出营部，姜晚晴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。“刚才好险，我以为林政委要翻脸。”
“他不敢。”贺铮握紧她的手，指尖带着暖意，“他比我们更怕事情闹大。”
回到家，姜晚晴把枕头套里的线拆了，看着空荡荡的布口袋笑出声：“没想到这招真管用。”
“你倒是越来越机灵了。”贺铮从兜里掏出那块手表，放在桌上，“这表怎么办？”
“先收着吧，说不定以后还有用。”姜晚晴把手表放进木箱最底层，“至少这阵子，苏白和林政委该消停了。”
果然，接下来的日子，苏白没再找过麻烦，那些监视的女兵也不见了。姜晚晴终于能松口气，安安稳稳地过几天日子。她跟着贺铮去戈壁滩上捡骆驼刺，去后勤帮着缝补衣裳，甚至学着用土灶做饭，日子虽然艰苦，却渐渐有了烟火气。
这天傍晚，姜晚晴正在院子里晒被子，小周跑了过来，手里拿着个信封：“嫂子，贺营长让我把这个给你，说是从军区寄来的。”
信封上盖着保密印章，没有寄信人地址。姜晚晴拆开一看，里面只有一张纸条，上面是贺铮的字迹：“周六仓库，带好工具。”
她心里一动——看来，贺铮要带她看的东西，终于要揭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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