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地医院的木头门轴缺了润滑油，推开时发出“吱呀”的惨叫，惊得走廊里的苍蝇嗡嗡乱飞。姜晚晴站在门口，看着墙面上“救死扶伤”西个红漆字，其中“扶”字的提手旁掉了块漆，露出下面的“杀”字——显然是被人匆匆涂改过。
“姜同志来了？”苏白的声音从药房飘出来，带着刻意的甜腻。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白大褂，领口别着个红星徽章，却别歪了，像只断翅的蝴蝶。
姜晚晴走进药房时，正撞见苏白往一个棕色药瓶里倒东西。药瓶标签写着“维生素B”，但她倒出来的药片是白色的，而正常的维生素B应该是黄色。
“贺同志说你昨天在训练场受了点擦伤，”苏白迅速盖好药瓶，转身时碰倒了一个铁盘，里面的针头撒了一地，“我给你消消毒，再打一针青霉素，预防感染。”
姜晚晴的目光扫过墙角的消毒锅，里面的水正冒着泡，针头和镊子扔在里面煮，水面漂着层白沫——1970年代的消毒法，靠煮沸杀菌，但这种方法杀不死破伤风杆菌的芽孢。
“不用麻烦了，”姜晚晴往后退了半步，“只是蹭破点皮，我自己涂过紫药水了。”
苏白的眼睛突然亮了，像发现猎物的蛇：“紫药水怎么行？万一感染了破伤风，可是会死人的！”她抓起一把煮过的针头，用镊子夹着递过来，“你看，针头都消过毒了，绝对安全。”
姜晚晴的指尖在袖口下蜷起。她知道苏白在故意试探——普通村姑根本不知道破伤风，更不会清楚煮沸消毒的局限。而苏白刚才往“维生素B”里倒的白色药片，她认得，是2024年才上市的广谱抗生素，在1975年绝对不该出现。
“我听村里的赤脚医生说过，”她故意放慢语速，盯着苏白的眼睛，“破伤风杆菌不怕烫，光煮针头没用，得用酒精泡。”
苏白夹着针头的镊子突然一抖，针头掉进铁盘里，发出“叮”的脆响。“你……你一个村姑，怎么知道这些？”她的声音变调了，白大褂的下摆被手攥出褶皱。
“赤脚医生是部队转业的，”姜晚晴撒谎时，手指无意识地着蝴蝶胎记，“他说以前在部队，处理伤口都用酒精泡器械。”
就在这时，药房的门被推开，贺铮站在门口，军帽檐上还沾着沙尘。他的目光在姜晚晴和苏白之间扫过，最后落在那锅煮沸的针头上，眉头猛地皱起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他的声音很低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。
苏白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：“贺同志，我好心给姜同志打针，她却说我消毒不到位，还说……还说我用的方法不对。”她抹了抹眼睛，“我这都是按规定来的，煮沸消毒是标准流程啊。”
贺铮的目光转向姜晚晴，瞳孔深处有东西在翻涌。“你懂消毒？”他问，手指在腰间的枪套上轻轻敲了敲。
姜晚晴的后背抵在药柜上，碰到一个硬东西——是刚才苏白藏在药柜后的铁皮盒。她不动声色地用手肘顶了顶，盒子发出轻微的响动。
“都是听赤脚医生说的，”她重复着刚才的谎言，同时用脚尖在地上划出蝴蝶形状的痕迹——这是她和贺铮约定的暗号，代表“有异常”。
贺铮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痕迹上，喉结动了动：“苏军医，按她说的做，用酒精泡针头。”
苏白的脸瞬间白了，却只能应着：“是。”她转身去拿酒精时，姜晚晴看到她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纸，上面印着英文——在全中文医疗体系的1975年，这太反常了。
趁苏白找酒精的功夫，姜晚晴假装整理散落的药瓶，蹲下身时迅速打开那个铁皮盒。里面是一叠英文病历，纸张边缘泛黄，但字迹清晰，右上角印着个徽标——是2024年她工作过的那家研究所的标志。
最上面的一份病历写着：“患者：姜晚晴，症状：时空穿越后记忆紊乱，建议注射记忆恢复剂……”下面的签名是她导师的名字，日期是“2024年7月16日”——正是她穿越后的第二天。
姜晚晴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。苏白是研究所的人？她也穿越了？那她现在的身份是……
“找到了！”苏白拿着酒精瓶过来，打断了她的思绪。姜晚晴迅速合上铁皮盒，将病历塞回盒内，用一个空药瓶挡住。
打针的时候，苏白的手抖得厉害，针头几次差点扎偏。姜晚晴盯着她的手腕，那里有块淡褐色的疤痕，形状像个被灼烧过的芯片——和研究所里那些实验体的标记一模一样。
“好了，”苏白拔出针头，用棉球按住针眼，“你去拿点消炎药，就在最左边的药柜里。”
姜晚晴走到药柜前，故意把一排药瓶碰倒在地。在弯腰捡拾时，她看到药柜最底层藏着个木箱，锁着把奇怪的锁——是指纹锁，1975年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东西。
“怎么这么不小心？”苏白的声音带着不耐烦，却在靠近时压低了声音，“别以为贺铮能护着你，他的密令我看过——‘必要时，清除’。”
姜晚晴的指尖一颤，药瓶摔在地上，摔成碎片。她看着苏白嘴角那抹诡异的笑，突然明白，这场医院里的较量，从来不是简单的医疗纠纷，而是场关乎生死的试探。
离开医院时，她的手心还捏着块从铁皮盒里偷偷撕下的病历纸。阳光透过医院的窗棂，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，像张巨大的网。
路过操场时，她看到贺铮正在和一个通信兵说话，通信兵手里拿着份文件，封皮是红色的——那是最高级别的密令。贺铮的目光越过通信兵的肩膀，落在她身上，眼神复杂得像戈壁的黄昏。
姜晚晴把撕碎的病历纸扔进厕所的粪坑，看着纸团在污浊中下沉。她知道，苏白的话未必是假的，贺铮或许真的收到了“清除”命令。但她更确定，那个铁皮盒里的英文病历，苏白手腕的疤痕，还有指纹锁的木箱，都指向一个真相——这里有不止一个穿越者，而他们的目标，都是她。
回到住处，她在枕头下摸到个东西，是贺铮趁她去医院时留下的。那是半片压缩饼干，包装上印着“1975年产”，但咬开后，里面夹着张纸条：“药房第三排左数第五个药瓶，是空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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