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讯连的院子里晾着排天线，像只巨大的蜘蛛趴在地上。姜晚晴跟着贺铮钻进工具房时，闻到股焊锡的味道，角落里的木箱上摆着台老式电台，外壳印着“1950年式”，旋钮上的漆己经磨掉了大半。
“这就是你说的机器？”她摸着电台的外壳，金属冰凉，却能感觉到微弱的震动，像某种脉搏。
贺铮没说话，从木箱里翻出个铁盒子，里面装着显影药水，标签上的字迹己经模糊，但“1975年军供”的字样还能看清。“把你的眼泪滴进去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“纳米记录仪该显影了。”
纳米记录仪。姜晚晴突然想起苏白说的话，“泪水可打印历史影像”。她盯着自己的掌心，蝴蝶胎记的颜色比昨天深了些，像有墨水在皮肤下晕开。
她闭上眼睛，想着1953年朝鲜战场的照片，想着贺铮扑在护士身上的背影，眼泪果然涌了出来，滴进显影药水的烧杯里。液体瞬间变成淡蓝色，贺铮迅速把张相纸放进去——
画面慢慢浮现：雪地里的战壕，贺铮用刺刀在结冰的地面上刻字，一笔一划，是她的名字。他的手指被冻得通红，流着血，在雪地上晕开小小的红点。刻完最后一笔，他对着名字敬了个礼，转身冲向敌军的方向，背影在漫天飞雪中越来越小。
“这是……”姜晚晴的声音发颤，相纸上的雪反光刺眼，“你在刻我的名字？1953年的时候？”
贺铮的喉结动了动，没说话，只是往她手里塞了块纱布。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流血——刚才攥铜纽扣太用力，指甲嵌进了肉里。血珠滴在电台的按钮上，“嘀”的一声，电台突然启动了，发出刺耳的电流声。
“别动。”贺铮按住她的手，“让它自己愈合。”
姜晚晴看着伤口处的皮肤蠕动着合拢，新长出来的肉是淡粉色的，比周围的皮肤嫩。愈合的纹路很奇怪，不是杂乱无章的，是规律的长短线条——是摩斯密码！
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密码本，对照着翻译：短长短长……拼出来是“别回去”。
“为什么不让我回去？”她抓住他的手腕，他的脉搏跳得很快，“2024年有陈默，有我的家人……”
“因为回去就是死。”贺铮的声音很沉，他指着电台的显示屏，那里突然跳出段波形图，是她的脑电波，“你每次梦见未来，都会引发局部地震，这是时空在排斥两个相同的灵魂。”
他拉开工具房的窗帘，外面的操场正在晃动，晾衣绳上的军大衣左右摇摆，像挂在绳子上的幽灵。“看到了吗？”他的声音带着无奈，“你的脑电波频率和时空裂缝的频率重合了，只要你想回去，裂缝就会扩大。”
姜晚晴突然想起1976年的唐山地震，想起基因测序仪上的倒计时。难道那场灾难，和她的梦有关？
“那你呢？”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胳膊上，袖子空荡荡的——1979年油罐车爆炸时，他为了保护陈默，被炸掉了左臂。“你的身体……”
贺铮突然笑了，捋起右边的袖子，胳膊上的皮肤有块淡粉色的疤痕，形状像根避雷针。“我能吸收时空能量。”他指着疤痕，“上次你梦见深圳天台，裂缝在操场中央张开，我用身体当避雷针，才没让它扩大。”
他的指尖划过疤痕，那里的皮肤突然变得透明，能看到下面的骨骼泛着淡蓝色的光——是时空粒子在流动。
工具房的门突然被撞开，林政委举着枪站在门口，身后跟着个穿白大褂的人，不是苏白，是个陌生男人，胸前的编号牌写着“时空管理局001”。
“抓住他们！”林政委的声音像破锣，“他们就是引发地震的敌特！”
陌生男人举起个仪器，对着姜晚晴按下按钮——她的太阳穴突然剧痛，无数画面涌进脑海：2024年的陈默在研究所里注射药物，1975年的贺铮在油井里拆炸弹，1950年的护士在雪地里哭……所有的时空画面都在旋转，像个巨大的漩涡。
“别抵抗！”贺铮猛地抱住她，他的身体突然发出白光，把她包裹在里面。姜晚晴感觉到股暖流涌进太阳穴，疼痛渐渐消失，那些旋转的画面慢慢沉淀，像落进水里的沙。
陌生男人的仪器突然“滋啦”一声冒出青烟，他惊恐地后退：“不可能……你的身体怎么能中和时空能量？”
“因为我们是互补链。”贺铮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她的脑电波能打开裂缝，我的身体能关闭它，就像钥匙和锁。”
林政委举枪要射，贺铮拽着姜晚晴扑到电台后面，子弹打在电台上，冒出串火花。电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，显示屏上的脑电波和时空能量波重叠在一起，变成条平稳的首线——像两颗心跳，终于找到了相同的频率。
“它启动了。”贺铮的眼睛很亮，“通讯连的设备正在吸收地震能量，我们有时间了。”
他拉着她钻进工具房的地窖，门板关上的瞬间，姜晚晴听到林政委的怒吼和仪器爆炸的声音。地窖里漆黑一片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，还有电台透过地板传来的“嘀嗒”声，像在倒计时。
“别怕。”贺铮的手摸着她的脸，指尖的疤痕蹭过她的眼泪，“等子时一到，我们就能打破闭环了。”
姜晚晴攥紧手里的铜纽扣，感觉到它在发热，和掌心的蝴蝶胎记呼应着。她的身体果然是台刻录机，刻着所有时空的记忆，而贺铮，是唯一能读懂这些记忆的人。
地窖的墙壁渗出水珠，映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光。姜晚晴突然想起显影相纸上的雪，想起那句“别回去”的摩斯密码。
也许回去从来不是答案。真正的救赎，不是回到过去，也不是逃向未来，而是站在现在，和身边的人一起，把时间闭环，变成新的开始。
她往贺铮身边靠了靠，他的体温透过军装传过来，暖得像1950年的篝火。地窖外的警报声还在响，像首逆向的歌，唱着两个灵魂对抗命运的决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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