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得像口倒扣的铁锅,把整个村子罩得密不透风。姜晚晴坐在仓库的木板桌上,借着三盏油灯的光对账,火苗忽明忽暗,把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,时而拉成长条,时而缩成一团,像个被揉来揉去的纸人。
油灯是用墨水瓶改的,灯芯是生产队仓库里捡的废棉花搓的,烧起来总冒黑烟,闻着有股焦糊味。姜晚晴时不时要吹掉落在账本上的烟灰,指尖划过用卤水显影的纸页——那是下午趁张狗剩在仓库外撒泼时,她偷偷溜进张富贵家腌菜缸底摸出来的。卤水浸透的纸页泛着青灰色,原主父亲的字迹在暗光下慢慢浮现,铅笔描的小字歪歪扭扭,却带着股执拗的劲:
“10月17日,张富贵领走救济粮20斤,账上记‘霉变损耗’,实际扛去李寡妇家,换了30个鸡蛋。”
“10月23日,赵文柏替张富贵拉粮去县城,回来说‘路上丢了5斤’,实则换了瓶‘洋河大曲’,瓶底刻着‘供销社特供’。”
姜晚晴把算盘往桌上一磕,黑檀木珠子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这把算盘是原主父亲留下的,用日军降落伞绳串着的珠子比寻常算盘沉得多,她总觉得父亲是故意选这种绳子——当年打鬼子的血债,总得留点念想。
“咔嗒、咔嗒”,她扒拉着算珠核对应得工分,每算出一笔张富贵贪污的数字,就用红粉笔在墙上画道竖线。画到第十七道时,墙面上己经出现了一排歪歪扭扭的柱状图,像串扎在墙上的血手指。
“这是啥鬼画符?”窗外突然传来孩童的尖叫,声音又尖又脆,划破了夜的寂静。
姜晚晴抬头,看到窗玻璃上贴着个圆乎乎的脸,是村西头的二柱子,手里举着把弹弓,石子正卡在皮筋上。“我娘说这是美帝密码!”二柱子的声音带着得意,“张大爷说了,谁能砸了这密码,就奖两块水果糖!”
“啪!”石子应声打碎了窗玻璃,碎片“哗啦啦”落在账本上,划破了“10月23日”那行字,正好把“洋河大曲”西个字割成了两半。
姜晚晴心里一沉。二柱子的娘是张富贵的远房表妹,平时最听张富贵的话。这孩子来捣乱,绝不是偶然。她往窗外瞥了一眼,二柱子身后的老槐树下站着个黑影,手里揣着什么东西,在月光下闪了下冷光——是煤油灯的玻璃罩,边缘还沾着点白色粉末。
“二柱子,回家去。”姜晚晴的声音尽量放柔和,“你娘该找你睡觉了。”
“我不!”二柱子梗着脖子,又掏出颗石子,“张大爷说你是坏女人,藏着特务的东西!”
黑影突然动了一下,像是在催二柱子。姜晚晴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油灯上,灯芯爆出个火星,她突然想起贺铮早上临走时说的话:“公社民兵训练用的镁粉少了半罐,是做信号弹用的那种,遇高温能烧出白光。你今晚对账小心火,别用太多灯。”
镁粉?信号弹?
她刚要起身把油灯挪远,桌上最左边的那盏灯突然“嘭”地炸开!不是普通的灯油泼溅,是刺目的白光,瞬间照亮了整个仓库,火苗“腾”地窜起半米高,像条吐着信子的白蛇!
“晚晴!”仓库外传来贺铮的吼声,紧接着是军靴踹门的巨响。
姜晚晴被气浪掀得撞在粮囤上,后背火辣辣地疼。她顾不上疼,扑向被火焰舔舐的账本——那上面有原主父亲用性命记下的证据。手指刚按住纸页,就被烫出一串燎泡,疼得她倒吸冷气。
“别碰!”贺铮冲过来,一把将她拽到身后,脱下军大衣罩在火焰上。羊毛燃烧的焦糊味混着煤油味扑面而来,他的胳膊被火星燎到,军装瞬间烧出个洞,露出里面的白衬衫,很快渗出血迹。
“账本!”姜晚晴挣扎着要去抢,被贺铮死死按住。
“命重要还是账本重要?”他的声音带着怒意,却在看到她手上的燎泡时软了下来,“别乱动,我来。”
他匍匐在地,用军大衣的下摆一点点将账本从火里扒出来。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穿越1975:铁血军官与CEO 大部分纸页己经烧焦,卷成了黑炭,只剩最底下几页还完好——正好是记着张富贵用救济粮换鸡蛋和白酒的那几页。
火光渐渐弱下去,露出被熏黑的墙壁。姜晚晴突然指着墙面喊:“贺铮,你看!”
被火焰照亮的墙上,有片区域没被烟熏黑,形状方方正正,正好是账本缺失的那页大小。而那个位置,和贺铮军装第三颗纽扣的位置严丝合缝——张富贵下午来仓库闹过,当时他总用手捂着胸口,原来是把最关键的账页藏在了军装纽扣后面!
“他把那页藏在衣服里了。”贺铮的声音像淬了冰,他用军靴碾灭地上的火星,“用你的血算出来的账,他总得认。”
仓库外传来“叮铃铃”的响声,是公社的老式消防车,靠人拉的那种,车斗里装着个大木桶,十几个社员喊着号子往这边跑。姜晚晴看着被烧得只剩骨架的桌子,突然想起房梁上的麻绳——下午她踩着粮囤查账时,就发现绳头浸过柴油,当时以为是防老鼠的,现在才明白:是想让火势烧得更旺,连她一起烧成灰烬。
“这不是意外,是谋杀。”她的声音发哑,指尖摸着被烫伤的燎泡,“张富贵知道账本藏不住了,想灭口。”
贺铮突然脱下军帽,往她手里塞。军帽的内衬里缝着个小布包,摸起来硬硬的,像是本小册子。“先拿着。”他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,擦掉沾着的烟灰,“我去追那个黑影,刚才看到他往村西头跑了。”
“等等!”姜晚晴打开布包,里面是本泛黄的牛皮纸笔记本,封皮上印着“中国人民志愿军”字样,纸页脆得像饼干。她随便翻开一页,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,是贺铮的笔迹:
“1953年2月14日,长津湖。救下穿西装的女子,她口袋里有银蝴蝶吊坠,说‘1976年7月28日,唐山需备粮’。”
1953年的贺铮,就知道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?
姜晚晴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,呼吸都变得困难。她抬头看向贺铮,他正往仓库外走,军靴踩在烧焦的木板上发出“咯吱”声,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。
“贺铮,”她突然喊住他,“这笔记本……”
“以后再解释。”贺铮回头,月光落在他脸上,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,“你先处理伤口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创可贴,扔给她,“这个管用。”
姜晚晴接住创可贴,蓝色的包装在暗光下很显眼。她看清了上面的字:“2024年产,防水透气”,中间还有个贯穿两层的小圆孔,像是被子弹打穿的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从未来带回来的。”贺铮的声音很轻,“在长津湖救你的时候,你口袋里就揣着这个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别弄丢了,以后用得上。”
消防车己经到了仓库门口,社员们七手八脚地往木桶里舀水。姜晚晴拆开创可贴,贴在被烫伤的手指上,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,像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。她看着那本1953年的笔记本,突然明白贺铮为什么总说“时间会证明一切”——原来所有的线索早就藏在时间里,像串埋在地下的珍珠,等着被一点点挖出来。
被烧焦的账本上,有几个字在余温中渐渐清晰:“7.28”。
姜晚晴的指尖划过这三个数字,创可贴的凉意透过皮肤传进来,和1953年笔记本上的字迹重叠在一起。她知道,这不仅仅是个日期,是警告,是预言,是她和贺铮必须面对的未来。
仓库外传来贺铮的吼声,夹杂着打斗的声响。姜晚晴把笔记本和残留的账本塞进怀里,抓起地上的算盘——黑檀木珠子在刚才的爆炸中掉了三颗,像缺了牙的嘴。
她要去帮贺铮。不仅是为了今晚的账,更是为了1953年的长津湖,为了1976年的唐山,为了所有藏在时间褶皱里的秘密。
夜风卷着烧焦的味道吹进仓库,姜晚晴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,落在地上的算珠上,像个蓄势待发的箭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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