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太阳把训练场晒得像个蒸笼，地面的热气往上冒，连风都带着股焦糊味。姜晚晴坐在树荫下，手里捏着根草茎无意识地搅着土，脑子里全是上午的事。
苏白被抬去卫生队后就没再回来，有人说她是中暑了，也有人说是被姜晚晴的枪法吓晕的。赵兰英看她的眼神像防贼，时不时就过来盯着她的动作，仿佛她下一秒就会掏出什么敌特工具。
“在想什么？”
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姜晚晴一跳，草茎从手里滑出去。贺铮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，手里拿着个军用水壶，递过来时壶身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。
“没……没想什么。”她接过水壶，拧盖子的手有点抖。昨晚在仓库看到的罐头、墙缝里的认尸启事、他手里的铁锹……这些画面搅在一起，让她不敢抬头看他。
贺铮在她旁边坐下，没再追问。他望着远处的靶场，那里有几个老兵在擦拭枪支，金属碰撞声断断续续传过来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开口：“上午拆枪很快。”
姜晚晴的心猛地一沉，果然来了。她低着头，声音小得像蚊子哼：“运气好而己。”
“运气？”贺铮转过头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，明暗交错间，眼神锐利得像刀，“56式的复进簧张力是2.8公斤，你刚才卸的时候，食指第二关节的发力角度，比教材标准还精确0.5度。这也是运气？”
姜晚晴的呼吸顿住了。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动作会被观察得这么细，连关节角度都算出来了。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？
“我……”她刚想编个理由，贺铮突然站起来，转身走向武器架。他拿起一把卸了弹匣的56式，掂量了两下，突然朝她扔过来：“接住。”
姜晚晴几乎是本能地抬手，左手托住枪身，右手稳稳扣住枪托，刚好是标准的接枪姿势。等她反应过来，脸“唰”地白了——这姿势是警校的必修课，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露出来？
贺铮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，像是嘲讽，又像是别的什么：“看来你确实不简单。”
他走过来，伸手要拿枪。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枪管时，突然毫无预兆地探身，右手闪电般锁住了姜晚晴的喉咙！
这一下又快又狠，带着十足的杀意。姜晚晴的后脑勺差点撞到地面，喉咙被扼住的窒息感让她眼前发黑。但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，她左手肘猛地往后顶，撞在贺铮的肋骨上，趁着他松劲的瞬间，右腿屈膝，从他腋下穿过，身体顺势翻转——这是巴西柔术里最基础的十字固，能在三秒内让对手肩关节脱臼。
“呃！”贺铮闷哼一声，被她牢牢锁在地上。他的脸离她只有几厘米，呼吸喷在她的脖颈上，带着淡淡的烟草味。
周围的声音突然消失了。姜晚晴这才发现，整个训练场的人都停下来看他们，赵兰英手里的枪掉在地上，子弹壳滚了老远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，还有贺铮越来越沉的呼吸。他的眼神变了，不再是冰冷的审视，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、痛苦和了然的复杂情绪，像深潭里的漩涡，要把她吸进去。
“放……放开他！”赵兰英终于反应过来，举着枪就冲过来。
姜晚晴这才回过神，慌忙松开手。贺铮从地上站起来，揉了揉被锁住的胳膊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只有耳尖微微发红。
“继续训练。”他对赵兰英说，声音听不出异样。
赵兰英愣了愣，想说什么，却被他眼神里的寒意吓得把话咽了回去。
贺铮转向姜晚晴，弯腰捡起地上的枪。他把枪递过来时，故意让枪管在她手心蹭了一下。姜晚晴摸到枪管上的纹路，突然注意到他的右手——虎口处有个月牙形的伤疤，和她在1953年那张认尸启事照片上看到的，尸体左手虎口的伤疤一模一样！
“你的枪。”贺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她接过枪，指尖还在发抖。刚才那个十字固太致命了，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军属能会的招式。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，右脚先撤，左脚跟上——这是现代CQB战术里最基本的防御步，能在瞬间转换方向射击。
贺铮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。他盯着她的脚，又抬头看她的脸，嘴唇动了动，最终什么也没说，转身走向靶场深处。
姜晚晴望着他的背影，突然想起昨晚在仓库看到的那箱罐头。标签被刮去的部分，透光能看见“2008年汶川赈灾专供”。而贺铮刚才被她锁住时，脖子上露出的皮肤里，有个极淡的纹身，像是个日期——1953.7.15，和认尸启事上的日期一模一样。
“喂，你刚才那招是哪学的？”一个女兵凑过来，眼神里满是好奇，“跟电影里的特务似的。”
姜晚晴的心沉到了谷底。她知道，贺铮刚才的突袭根本不是测试，而是确认。他一定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，看到了那个1953年的影子，看到了那些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。
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枪，突然发现枪油的味道和昨晚贺铮身上的发油味一模一样。这个发现让她浑身发冷——这个男人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？他是敌是友？是来杀她的，还是来救她的？
远处的靶场传来枪声，惊飞了一群麻雀。姜晚晴握紧枪，指节泛白。她知道，从十字固锁住贺铮的那一刻起，她和这个时代的博弈，己经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。而贺铮，就是那个站在悬崖边的裁判，随时可能把她推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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