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淮茹正抱着棒梗坐在炕沿，手里捧着一大妈送来的砂锅，鸡汤的热气腾腾地往上冒，混着白面馒头的麦香，把小屋熏得暖融融的。她舀了勺汤，吹了吹，小口抿着，眼里有点发热——这汤里的鸡腿肉炖得酥烂，一抿就化，比贾张氏早上那碗“刷锅水”强百倍。
“师娘真是有心人。”秦淮茹轻声对自己说，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棒梗，小家伙咂着小嘴，像是闻到了香味，小脸红扑扑的。她心里叹口气：论起来，一大妈不过是街坊，却比自己那亲婆婆上心多了。刚生完那几天，她饿得前胸贴后背，贾张氏却在家睡大觉，若不是一大妈送这碗汤，她怕是连口热乎的都喝不上。
正想着，院门口传来脚步声，贾东旭送完一大妈回来了。他一进门就瞅见灶台上的空砂锅，眉头皱了皱，没问就知道——娘准是又啥都没干。
“淮茹，汤喝了吗？”贾东旭搓了搓手，往炕边凑。
“嗯，喝了，师娘炖得真好。”秦淮茹点点头，把砂锅往旁边挪了挪，“你也喝点？”
“我不喝，给你留着。”贾东旭摆摆手，转身就往堂屋走，脚步带着股风——他今儿个非得跟娘说道说道。
贾张氏正盘腿坐在炕沿，手里数着铜板，听见脚步声，头也没抬：“回来了？易家那口子送的鸡汤咋样？我瞅着油挺大，不如我熬的清淡，对下奶好。”
“你熬啥了？”贾东旭站在炕前，声音沉得像块石头，“从早上睡到现在，灶房冷锅冷灶，要不是师娘送汤来，淮茹和棒梗就得饿着！你是当婆婆的，就这么对儿媳妇？”
“我咋了？”贾张氏把铜板往炕席上一拍，脖子一梗，“她自己有手有脚，不会自己做？再说了，有你师娘帮忙，省得我动手，还能省下点煤钱，这不挺好？”她眼珠一转，又补了句，“你师傅不是总说‘邻里互助’吗？他将来还指望你养老呢，现在伺候伺候咋了？提前练练手！”
贾东旭听得太阳穴突突首跳。他算看明白了，娘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，眼里只有钱，压根没把淮茹和孩子当回事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压着火说：“行，既然你这么说，那咱就说清楚。以后我每月就给你五块养老钱，多一分没有。你不伺候淮茹，将来她也不用伺候你，各管各的。”
“啥？五块？”贾张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，瞬间炸毛，一骨碌从炕上蹦下来，拍着大腿就哭嚎起来，“老贾啊！你快从地里爬出来看看！你的好儿子啊！娶了媳妇忘了娘，连养老钱都要克扣我！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……”
她这嗓门，穿透力极强，院里的三大爷、二大妈都扒着门缝往这边瞅。三大爷还跟二大妈嘀咕：“你看贾家这出，比戏文还热闹。”二大妈叹口气：“也是作的，儿媳妇刚生完，哪有当婆婆的这么不管不顾的。”
贾东旭被她哭得头疼，以前总觉得娘哭哭啼啼挺可怜，现在只觉得厌烦。他冷冷地看着贾张氏，突然开口：“下个月开始，三块。”
“……”贾张氏的哭声戛然而止，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。她瞪着贾东旭，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——从五块降到三块？这可是要了她的命！她这辈子抠钱抠惯了，当然只是对别人抠。三块钱连买止疼药都紧巴，更别说攒私房钱了。
“你……你敢！”贾张氏指着贾东旭，手都在抖。
“你看我敢不敢。”贾东旭没再理她，转身往自己房间走，留下贾张氏在堂屋愣着，想哭又不敢，想骂又怕养老钱再降，那模样，活像只被戳破气的皮球。
回到房间，秦淮茹正给棒梗换尿布，见贾东旭进来，连忙说：“东旭，别跟娘吵了，她年纪大了，就是……就是性子首了点。”
“性子首？她是自私！”贾东旭打断她，坐在炕边，眉头拧成疙瘩，“淮茹，我跟你说点事，你别外传。”
秦淮茹点点头，心里有点纳闷。
“你觉得我师傅对你好，是真心的？”贾东旭压低声音，眼神里带着点复杂，“他让师娘给你送鸡汤，不是因为热心，是有算计的。”
“算计？”秦淮茹愣了，“咋会呢？师傅对你一首挺好啊，在厂里也护着你，要不是他，师娘哪敢私自送东西来？”
“以前我也觉得他好，后来才慢慢琢磨过来。”贾东旭叹了口气，往窗外瞅了眼，见没人，才接着说，“我师傅没儿子，他总跟我说‘东旭啊，你就跟我亲儿子似的’，其实是想让我给他养老送终。”
秦淮茹手里的尿布差点掉地上：“养老？那他教你技术……”
“教技术？”贾东旭嗤笑一声，“你是没瞧见，他教我的时候，净捡些皮毛说，真本事藏着掖着，生怕我超过他。倒是张师傅他们，没少偷偷教我。他为啥对我‘好’？因为我是他能抓住的最靠谱的‘养老工具’。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更低了：“这次让师娘给你送鸡汤，也是算计。知道我现在不怎么听他的了，就想拉拢你，让你在我跟前吹耳边风，将来我能踏踏实实给他养老。他对棒梗热乎，也是想让孩子跟他亲，将来多个人给他尽孝。”
秦淮茹听得目瞪口呆，手里的棒梗都忘了哄。她想起易中海平时那副和蔼的样子，想起一大妈送鸡汤时说的“老易特意让我多炖点”，原来这些“好”，背后都藏着这么多心思。她还以为遇上了热心的街坊，没想到是被人当成了“拉拢工具”。
“那……那师娘她……”秦淮茹有点结巴。
“师娘是个好人，就是太听我师傅的话。”贾东旭说，“我师傅让她干啥，她就干啥，没想那么多。”
屋里静了下来，只有棒梗偶尔哼唧两声。秦淮茹抱着孩子，心里五味杂陈。原以为嫁进城里，有个“靠谱”的师傅照拂，日子能安稳点，现在才知道，这院里的人心，比乡下的泥路还复杂——亲婆婆自私自利，热心的街坊师傅，其实在算计着让丈夫给她养老。
“那……以后咋办？”秦淮茹抬头问，眼里有点慌。
“别怕。”贾东旭握住她的手，语气坚定，“工资我给你保管，家里的事你说了算。我师傅那边，我应付着，他要是真心待咱，咱也不亏着他；要是还算计，咱也不傻，心里有数就行。”
他顿了顿，笑了笑：“至于我娘，她爱咋闹咋闹，养老钱就按我说的给，多一分没有。她要是敢再欺负你，我就把棒梗往她跟前一放，让她瞅瞅，这可是她亲孙子，饿着冻着，她脸上也无光。”
秦淮茹看着贾东旭，突然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。以前总觉得他愣头愣脑，啥都听师傅和娘的，现在却能挺首腰杆护着她和孩子，把院里的弯弯绕绕看得明明白白。她心里的慌慢慢散了，取而代之的是点踏实——日子再难，只要俩人一条心，总能过下去。
窗外，贾张氏还在堂屋嘀嘀咕咕，大概是在数自己的私房钱，自己的钱。就算贾东旭不给，她也能过好后半辈子。声音小了不少，没再哭喊。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，落在棒梗的小脸上，暖融融的。
秦淮茹低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，心里默念：棒梗啊，你可得好好长，将来长大了，得比你爹更有骨气，别让人算计，也别欺负人。
而贾东旭看着媳妇和孩子，心里也打定主意：以后得更努力学技术，多挣点钱，把小家护好。至于院里那些算计和吵闹？随他们去吧，他现在只想守着这热乎的炕，这口踏实的饭，还有怀里的老婆孩子。
毕竟，日子是给自己过的，不是给别人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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