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晚是被脖颈处的刺痛惊醒的。
窗外的天刚蒙蒙亮，淡青色的天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钻进来，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。房间里还弥漫着昨夜欢爱后的暧昧气息，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雪松味，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脖颈上的血钻项圈像一道丑陋的烙印，冰冷地嵌在皮肉里。那些细小的倒刺己经和结痂的伤口黏连在一起，稍微一动，就牵扯着神经末梢传来尖锐的疼。她抬手想去碰，却被手腕上的束缚带勒得更紧——不知何时，殷寒洲竟在她睡着时，用柔软的丝绒束缚带将她的手腕固定在了床头上。
“醒了？”
殷寒洲的声音从身侧传来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沙哑。苏晚猛地转头，看见他侧躺着，单手支着脑袋，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。晨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，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，看起来竟有几分无害的温柔。
可只有苏晚知道，这副温柔的皮囊下，藏着一颗怎样疯狂而偏执的心。
她别过头，不去看他，声音因为刚醒而有些沙哑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漠：“放开我。”
殷寒洲低笑一声，伸出手，用指腹轻轻抚摸着她脖颈上的项圈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易碎的珍宝。“别动，”他的指尖划过那些结痂的伤口，带来一阵细密的战栗，“刚睡着时你总挣扎，怕你又想不开。”
“想不开？”苏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她转过头，首视着他的眼睛，眼底满是嘲讽，“在你眼里，我就这么脆弱？”
殷寒洲的指尖顿了顿，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“我只是怕失去你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，“晚晚，别再做傻事了，好不好？”
“傻事？”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，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，“在你看来，我想要自由，想要离开你，就是傻事？殷寒洲，你到底有没有心？”
殷寒洲的脸色沉了沉，眼底的温柔被戾气取代。“我的心在你那里。”他猛地凑近，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，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，“苏晚，你就是我的心。你要是走了，我的心就空了，就死了。”
他的话语带着一种病态的深情，却让苏晚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。她用力偏过头，避开他灼热的视线：“你的心在不在我这里，与我无关。我只想离开你，离你越远越好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殷寒洲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，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，迫使她看着他，“我说过，就算是死，你也要死在我身边。”
他的眼神太过疯狂，苏晚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，却牵动了脖颈上的伤口，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。殷寒洲看到她皱起的眉头，眼底的戾气瞬间消散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。
“很疼？”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脖颈上的项圈，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她，“我帮你上药。”
他起身下床，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医药箱，里面放着各种消毒用品和药膏。他拧开消毒水的瓶盖，棉签蘸上液体，轻轻擦拭着她脖颈上的伤口。
酒精的刺激让伤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，苏晚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，身体微微颤抖着。殷寒洲的动作更加轻柔了，他一边擦拭，一边用嘴轻轻吹着伤口，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，带来一丝奇异的酥麻感。
“忍一忍，很快就好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，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。
苏晚别过头，不想看他这副样子。她怕自己会因为这片刻的温柔而动摇，怕自己会忘记他所做的一切。
上完药，殷寒洲又拿出消炎药，倒出两片白色的药片，递到她嘴边。“吃药。”
苏晚紧闭着嘴，不肯吃。她不知道这药是不是又有什么问题，她不敢再相信他了。
“这是普通的消炎药。”殷寒洲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，语气带着一丝无奈，“我不会害你的。”
“你害我的还不够吗？”苏晚冷冷地说。
殷寒洲的脸色僵了僵，眼底闪过一丝受伤。他沉默了片刻，突然将药片放进自己嘴里，喝了一口水，然后俯身吻住了苏晚的唇。
苏晚猝不及防，只能被迫承受这个带着药味的吻。他的舌尖撬开她的牙关，将药片推到她的舌头上，然后才缓缓退开，眼底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。“咽下去。”
苏晚气得浑身发抖，却只能乖乖地将药片咽下去。药味很苦，顺着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，像是在提醒着她刚刚受到的屈辱。
“为什么非要这样？”她红着眼眶，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委屈和愤怒，“殷寒洲，你就不能正常一点吗？”
“正常？”殷寒洲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，他低笑一声，眼底闪过一丝疯狂，“在遇到你之前，我早就不知道正常是什么了。晚晚，是你把我从黑暗里拉出来的，你不能再把我推回去。”
“我没有！”苏晚激动地反驳，“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拉你出来！是你自己非要缠着我，是你自己把我拖进这地狱里的！”
殷寒洲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，他猛地掐住她的脖颈，项圈再次勒紧，疼得苏晚眼前发黑。“闭嘴！”他的声音嘶哑而疯狂，“不准你这么说！是你先闯入我的生活的，是你让我知道什么是温暖，什么是光！你不能后悔，更不能离开我！”
他的力气大得惊人，苏晚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，意识也开始模糊。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，他突然松开了手。
苏晚剧烈地咳嗽起来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，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。
殷寒洲看着她狼狈的样子，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和懊悔。他伸出手，想去抚摸她的脸颊，却被苏晚猛地躲开。
“别碰我。”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，充满了恐惧和厌恶。
殷寒洲的手僵在半空，眼底的痛苦更深了。他沉默了片刻，转身走出了房间，“砰”的一声关上了门，留下苏晚一个人在房间里，任由眼泪肆意流淌。
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，只剩下苏晚压抑的哭泣声。她蜷缩在床上，将脸埋在枕头里，身体因为后怕和委屈而剧烈地颤抖着。
过了很久，她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。她抬起头，看着手腕上的束缚带，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。
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她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，必须想办法摆脱这个疯子。
她开始仔细观察房间里的一切。这是一个宽敞而奢华的卧室，装修风格冷硬而压抑，处处透着殷寒洲的影子。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住，看不到外面的景象，门被从外面锁上了，她根本不可能从这里出去。
唯一的希望，或许就在殷寒洲身上。
她想起刚才他喂她吃的消炎药，又想起他每天晚上都会吃的那些白色药片。她记得有一次，她无意中看到他吃药时，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和依赖。那些药，会不会是他的软肋？
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里萌生。
她开始留意殷寒洲的一举一动。他每天早上都会给她喂消炎药，晚上睡觉前，他会自己吃几片白色的药片，据他说是安神用的。他吃药的时候很谨慎，从来不让她碰那些药瓶。
苏晚知道，她必须想办法拿到那些药。
机会很快就来了。
那天晚上，殷寒洲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回来时，己经很晚了。他看起来很累，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。他像往常一样，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药瓶，倒出几片白色的药片，就着温水咽了下去。
苏晚躺在床上，假装己经睡着了。她能感觉到他在她身边躺下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雪松味。他轻轻叹了口气，伸出手，将她搂进怀里。
“晚晚，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脆弱，“什么时候，你才能真正属于我？”
苏晚没有动，也没有说话。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，知道他己经睡着了。
她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，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，摸索到床头柜前。抽屉没有锁，她轻轻拉开，里面果然放着那个白色的药瓶。
她拧开瓶盖，倒出几片药片，放在手心。药片很小，白色的，闻起来没有什么味道。她不知道这药的剂量，也不知道过量服用会有什么后果，但她知道，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。
她将药片小心翼翼地藏在枕头下，然后将药瓶放回原处，轻轻关上抽屉。做完这一切，她才躺回床上，心脏因为紧张而剧烈地跳动着。
殷寒洲翻了个身，似乎被她的动静吵醒了。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，看着她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，”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装出来的睡意，“做了个噩梦。”
殷寒洲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起来，他伸出手，将她重新搂进怀里，“别怕，有我在。”
苏晚靠在他的胸口，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。她闭上眼睛，假装睡着了，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。
她不知道自己攒够多少药片才能让他失去行动能力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他发现之前逃出去。但她知道，她必须试一试。
从那天起，苏晚开始有意识地收集殷寒洲的药片。他每天晚上吃药时，她都会趁他不注意，偷偷藏起一两片。她把药片碾碎，藏在枕头下的一个小角落里，那里堆满了她攒下的药粉。
她的行为越来越谨慎，也越来越会伪装。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激烈地反抗，而是变得沉默而顺从。她会在他喂她吃饭时，乖乖地张嘴；会在他抚摸她的头发时，安静地靠在他怀里；甚至会在他亲吻她时，偶尔回应他一下。
她的顺从让殷寒洲很开心，他以为她终于开始接受他了，对她的看管也渐渐放松了。他不再用束缚带绑着她，甚至偶尔会允许她在房间里自由活动。
但苏晚知道，这只是她的伪装。她的心里，从未放弃过逃离的念头。
那天晚上，殷寒洲又给她喂消炎药。苏晚像往常一样，张开嘴，将药片含在舌头上。在他转身去倒水的瞬间，她迅速将药片吐在手帕里，然后假装己经咽下去了，喝了一口水。
殷寒洲没有怀疑，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，“真乖。”
等他睡着后，苏晚拿出手帕里的药片，和之前攒下的药粉放在一起。她看着那些白色的粉末，眼神越来越坚定。
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，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能不能成功。但她知道，她不能放弃。
就在这时，她听到殷寒洲在睡梦中喃喃自语。她凑近了些，隐约听到他在说：“晚晚，别离开我……我只有你了……”
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脆弱和恐惧，和平日里那个疯狂而偏执的他判若两人。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，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。
但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。
她想起了陆泽被打断的双腿，想起了那些因为帮助她而受到牵连的人，想起了自己所遭受的所有屈辱和伤害。这些，都是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。
她不能因为他一时的脆弱而心软，不能因为他片刻的温柔而忘记仇恨。
她悄悄起身，走到窗边，拉开厚重的窗帘一角。外面是一片漆黑的夜空，只有几颗星星在遥远的天际闪烁着微弱的光芒。
她知道，自由就在那片黑暗的尽头。而她，必须穿过这片黑暗，才能到达那里。
她握紧了手心的药粉，眼神坚定。
这场战争，她必须赢。
回到床上时，殷寒洲翻了个身，下意识地将她搂进怀里。他的呼吸温热地喷在她的颈窝，带着浓重的睡意。苏晚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，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，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厌恶，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决心。
她闭上眼睛，在心里默默数着药片的数量。
快了，就快了。
等到攒够足够的药粉，她就会给他一个“惊喜”。一个让他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惊喜。
脖颈上的血钻项圈依旧在隐隐作痛，但这疼痛，己经成为了她坚持下去的动力。她会带着这个屈辱的印记，逃离这个囚禁她的牢笼，然后，让这个印记成为殷寒洲疯狂爱恋的最后证明。
夜，还很长。但苏晚知道，黎明，终将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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